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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姑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玄幽禅功  作者:南湘野叟 书号:43550  时间:2017/11/7  字数:20697 
上一章   第二十三章    下一章 ( → )
  百月弯刀傅泉面色凝重,站在一旁动也未动,他这时正在深深的犹豫着,以自己等人平素在江湖上的声望,谈都不谈参加这倚多凌寡的行列,而且,对方已经身受毒伤。

  傅泉正在沉思考虑,囚笼内的血鬼,已双目怒睁出,须眉皆颤的狂叫道:“青衫银轮,你好…有骨气,啊啊…七个武林中道英雄称字号的英汉,围攻一个身受毒伤的人,好啊!万北扬,除非你宰了我,否则,后江湖上便会盛传你今的豪举了…”

  华紫云亦好似豁出去了,她激动的摇动着儿臂细的铁栅,尖声说道:“白师哥,杀死那些奴才,叫他们知道真理,知道正义,杀啊!白师哥,撕下这些专以伪君子感人的假面具…”

  白斌狂笑一声,身形蓦然如螺旋般廻转起来,在呼轰如涛的罡风中“摩迦八掌”立时展开,一式“佛光普照”已如排山倒海般,带着无比猛厉的威势暴卷而出!

  烟沙漫中,惨叫闷噑之声随起,两条人影,登时凌空飞起。

  白斌原本因毒伤之故,只能以双掌敌,腿脚丝毫不敢移动,身形更是不能做过于烈的旋展。

  但是,他在气怒集之下,已不顾一切的倾力地展出“摩迦八掌”这佛门绝学,而且,更已助动体内原已波震不已的真气,发出凌厉的招式应敌。

  对方人影纷飞中,白斌身形已显得颤抖摇晃不稳,面色已自朱红转为青白。

  这时,急速跃身退后的青衫银轮万北扬,已明显的看出己方颓倒的两人,一个是铁笔双雄的老二,飞燕铁笔穆和,另一人,赫然竟是岑家四凶之首岑志。

  飞燕铁笔穆和,此刻僵卧地下,前印着一个深深的掌印,鲜血口,正自他咀中狂而出,看情形,已是回生乏术了…

  岑家四凶老大岑志,亦面容煞白,手抚胁下,自他那微颤的手指上可以看出,亦是受创不轻。

  岑氏兄弟连心,此刻亦不由面色灰暗,神情颓丧,岑成双手扶住乃兄,冷汗顺着面颊涔涔而下。

  铁笔双雄另一生还者,这时早已肝肠寸断,虎目盈泪,蹲在穆和身旁,束手无策。

  青衫银轮惊魂甫定,不由怒喝一声,拔出背后奇形兵刃“银刃轮”便待倾力冲上。

  百月弯刀亦缓缓向白斌身侧移近,面孔之上,已了无刚才犹豫之,换上的,却是一股愤怒已极的表情。

  正在这一触即发的瞬息间,壁顶裂中人影一闪,儒衫飘忽之下“金环瘟君”詹天伦面如寒霜的立于地上。

  铁笔双雄之首穆为,惶急的悲声叫道:“庄主,小的兄弟已经…”

  詹天伦冷喝一声,阴沉的道:“不要说了,本座倒要看看,这白斌能凭什么绝学逃出再世牢中!”

  他说罢,向青衫银轮一使眼色,万北扬随即暴比一声,疾如闪电般向白斌浑身上下攻出一十七轮。

  于是,另外一条闪掣如蓝虹也似的寒光,亦猝而向白斌前!

  岑家四凶仅余的三人,亦形似疯狂般,向前扑上。

  白斌冷笑几声,任由额际汗如雨下,体内血气翻涌,亦丝毫不惧的出手上。

  一场更加烈的拼斗,又在这不十分宽敞的地道中展开。

  人影疾速掠走,刀光轮影矗立如山,随着阵阵横溢的劲风托飕中,刹那之间,又混战了二十余招。

  白斌的面容此时更加惨白,咀青紫,浑身上下,亦在簌簌而抖,他的体力与精神,已然到了不能支持的地步。

  金环瘟君詹天伦面含冷笑,恻恻的道:“白斌,詹某若让你生出再世牢,武林中自今以后,便没有‘风云堡’之名!”

  他正说到这里,站立栅牢里面的血鬼,倏然大声叫道:“白斌,快向老夫这边移近,他们虽然以铁链锁住我等足踝,但我仍然可以用掌力助你!”

  白斌已渐晕眩的脑袋,蓦而猝然一惊,却脚步不稳的向栅牢之前缓缓移去。

  百月弯刀傅泉断喝一声,便待向前堵截。

  那知,金环瘟君詹天伦却嘿嘿一笑道:“让他去吧,傅前辈,让吾等看看,这些笼中之鸟,到底尚能飞出多远?”

  詹天伦这句话,甫一传入血鬼耳中,他就惊觉出其中显然有诈,因为,依目前情势来看,詹天伦定然不会让白斌得到任何一丝助力的。

  但是,他却故意不去拦阻白斌,难道说,他真的肯让白斌在久战之中得到血鬼等人的帮助么?

  血鬼念头才起脑际,随即急切的大喝道:“白娃儿,且慢!当心对方有诈…”

  但是,迟了。

  就在白斌移近栅牢前三尺之处时,血鬼语声甫出之际,栅牢前一块看似无异的地面,猝然自当中裂开!

  于是一溜蓝光,三柄缅刀,挟着一团青色光影,宛似暴风暴雨般猛然向白斌已经陷落的身形袭到。

  白斌叹息一声,却没有作任何挣扎的打算——自然,他此际已无力作何些微的挣扎,已如陨星般向下坠落!

  白斌知道,他假如再向前移上一步,即可接触到血鬼自铁栅牢内伸出的手臂…

  但是,这时已经晚了,晚了…

  他耳际似乎尚听到詹天伦那阴沉的笑声,心头一阵迷糊,眼前金星迸,彷佛什么都不知道了。

  忽然,不知经过了多久,其实,这不过是白斌自地面陷落的刹那,一阵冰凉而软滑的,触着白斌身体。

  而几乎在他有着这种感觉的同时“扑通”一响,冰冷的质,拚命的向他面部七窍五官涌进。

  “这是水,这是一潭水!”

  蒙的神智,经由这冰冷的潭水一浸,使濒临昏状态下的白斌,悚然惊醒了不少。

  而另一种窒息的感觉,已合着一片冰凉的水,向他鼻管、口腔内涌进…

  于是,他本能的双手挥动,又剧烈的呛咳起来。

  随着白斌双手的划动翻扰,他那软弱的身躯,迅速地浮升至水面之上。

  在一种本能的求生的驱使之下,再加上那冰寒澈骨的冷水刺,令白斌不自觉的起了一阵寒颤。

  他艰辛的睁开双目,向四周环视,当他目光始才能看清周遭景物的一刹那,一种沉深的惊愕感觉,立时侵袭入白斌的脑海中!

  原来,他此刻陷身的地方,确是在一波寒水之中,但是这方圆约有五丈大小的水域,却是一面临着石壁,另一面,赫然竟全是一块块晶莹透明的水晶片镶制而成。

  这些水晶片,每块长约二尺见方,紧密地嵌接在一起,上面,尚挂着两盏绿幽幽的玻璃灯。

  池水被这鬼森森的绿灯一照,反映出一片惨碧深暗的色彩…

  白斌心头微悚,不知何从之际,微聚双目,向那片甚为厚实的水晶壁外望去,只见这封闭的池水之外,隐约是一间光綫暗淡的石室。

  沉入水中的腿部忽然一紧,彷佛被什么东西咬住了似的。

  白斌急急低头看去,目光转处,只见他那小腿之上,赫然连着一条长仅三寸,银鳞闪闪的怪鱼。

  这仅只三寸的怪鱼,却生了一张几乎有一寸之阔的大咀,咀中利齿森森,这时正紧紧咬在白斌的小腿上。

  利齿陷入肌肤,立即冒出鲜血,白斌不由心中一凛,腿部肌肤微微一抖一弹,立将这条银色怪鱼震落,一小块肌随着那银色怪鱼离开了小腿。

  但是,当他目光再度瞥及水面之际,却几乎口惊呼起来!

  原来,那适才犹是十分平静的水面,此刻竟然翻滚起伏,银光闪闪,无数条身躯小,突目利齿的银色怪鱼,正在水中游掠不已,个个张口瞪目,一副待机而啮的馋相。

  白斌在微微惶急之下,一口真气已自提聚不住,身形又急速地往水中坠落!——

  他大喝一声,身形恍若大鸟掠着水面飘过,轻轻贴在那滑腻冷的石壁上。

  这时,那面透明的水晶壁蓦然大放光明,数十盏光度甚强的照明灯同时自石壁之外向内照

  同时,那“金环瘟君”詹天伦那冷森的语气,又冷然响起道:“白斌,滋味好受吗?嘿嘿,詹某不妨告诉你,阁下目前陷落之处,名曰鬼池,那些可爱的银鱼,叫做‘食鱼’,专门啃啮动物的血,而且连皮带骨,不会有丝毫存留…”

  詹天伦的语声,随著一排铜钱大小的气口入,在这密封的鬼池内,廻响萦

  白斌勉强提住一口真气,将身躯艰辛的站在壁上,他这时的功力,较之往昔减退不少,故而,他不敢开口出声,以防真力骤,滑落水中。

  强烈的灯光,在白斌脸上往来回扫,像是在嘲他此刻虎落平的窘态。

  詹天伦的语声,又悠悠响起道:“白斌,你畏惧么?你怯懦么?风云堡的再世牢,可令你得到永生永世不可忘怀的深刻回忆了,世上的人不会再记得你,虽然果报神老鬼复出江湖,亦将永远寻不到你的骨骸…如旭东升的你,如此默默无声的消逝毁灭,不觉太可惜了么?”

  顿了顿,詹天伦又这:“假如你愿意降顺风云堡,詹某愿以副堡主席位以待,共享覇业…”

  詹天伦的语声,在白斌心头起了一阵寒栗,他息微急,勉强睁开那被强光照耀的眼睛,急速的思忖着走之策,虽然,他此刻脑际已混沌得有些蒙了…

  蓦然,自白斌始才池顶石壁,又急速移开,原来一件黑忽忽的物体,被人自上面抛落下来!

  白斌目光一扫之下,看清那是一条活生生的黄狗。

  这条黄狗“扑通”一声落水之后,立时“汪”的一声向壁边游来。

  但是,当它始才游出不足三尺的时候,却突然发狂般在水中翻滚起来,口中更发出凄厉已极的狂吠狺狺!

  在这条黄狗身躯翻滚的刹那间,白斌看到它的身下四肢,竟已全然被无数条银色的食鱼钉

  于是,鲜血飘散中,更多条小而狞恶的食鱼,闪动着发光的突目及利齿,纷纷向这条惨噑连声的黄狗游来,争相啃啮。

  银色的鳞光闪掠游晃,水花迸溅之中,瞬息之间,偌大的一条黄狗,除了尚存一些血迹斑斑的皮浮于水而之上,已然尸首无存。

  白斌这时又觉头脑一阵昏眩,全身颤抖,手心中冷汗涔涔渗出,身形也微微向下滑落了半尺…

  他只觉得心头作呕,全身酸痛无力,那平昔坚强有力的双臂,此刻也好似重逾万钧般,提不起来,一股阴沉的倦怠之意,又缓缓向他袭来。

  蓦然,白斌觉得两支脚踝骤然一紧,他悚然一惊之中,随即拼力向上贴升一丈。

  原来,他适才不知不觉中,身形已然下滑了少许,以致双足尽然浸入水中,而此刻白斌双足之外,也附了几条银色食鱼。

  幸好,他神功及时发出,未遭到严重的伤害,仅大小腿稍受皮之伤。

  白斌倾力使自己意志集中,他牙齿咬着舌尖,要以这深澈的痛苦,来驱逐那无形之中袭至全身,而又几乎无法抗拒的倦怠之意。

  水晶帘外的金环瘟君詹天伦等人,似乎可以透视鬼池内的动静,但白斌因外面照进来的强烈灯光之故,无法看清帘外的情形。

  这时,詹天伦又嘿嘿冷笑道:“白斌,果报神的传人,狂妄的幻想者,你看到那条死状凄惨的黄狗么?你看到阁下脚踝上附的食鱼么?哈哈,可惜阁下一身超绝武功,亦全跟着阁下名扬江湖的美梦,一同在那可爱的食鱼利齿之下,烟飞灰灭…”

  白斌听着詹天伦这刻毒的说话,强力忍耐精神上无比的威胁与苦楚,任凭内血丝渗出,默默的不作一声。

  良久…食鱼在他全身离火真气的催动下,那附脚踝的食鱼已滚滚跌落鬼池,而他也因真气消耗过钜,身躯又在缓缓地往下滑落,而他目下,几乎再也无法鼓足余力向上贴升了…

  白斌沉重的叹息一声,无望的向四周环顾了一眼,他要在留于人世的最后一刹那间,看清这夺取他宝贵生命的地方…

  他左臂颓然无力的下垂,当他的身躯,正随着左臂垂下,而又复向下滑落之际,白斌那麻痹的手臂却蓦然触着怀中一个圆形的物件。

  他心中随即一亮,一股出奇的兴奋,支使他竟奇迹似的停止了往下滑落的身形。

  在耀目的灯光下,白斌缓缓伸手探入怀中,取出那管内盛“烈神珠”的银色圆筒来!

  随着他圆筒所闪耀出的一丝光芒,水晶帘外已忽然起了一阵动,金环瘟君詹天伦那急惶的声音也自气孔中传入道:“啊!不好,这小子手中,竟尚持有烈神珠!”

  强烈的灯光,随即集中照在白斌的身上,他狂笑一声,蓦然提聚起全身残余的劲力,霍然向上跃升,口里大叫道:“詹天伦,果报神的后人此刻要你们领悟一下他不可磨灭的神威!”

  随着语声,白斌右手食指疾然向手中圆筒底部的机簧按下。

  于是,两声轻微的“崩崩”之声响处,两粒红光闪耀,夺人神目的红色珠子,电而出水晶帘外的一阵惊呼尚未停息“轰”“轰”两声暴响之中,一片炽烈鲜红的火网,宛如水晶泻地一般向四处转,熊熊地燃烧起来。

  而那片坚厚的水晶壁,亦随着这两声巨震之后“哗啦啦”一声,碎成片片,四散飞浓密的硝烟火焰,四下漫,而这鬼池的池水与食鱼,亦随着室壁的塌陷,向外冲泻。

  烈火炽灸着人及食内鱼的焦臭之气,充斥四周“嗤嗤”作响,惨厉的呼号参和着食鱼尖锐的嘶叫,组成了一幅残忍而凄怖的景象。

  幢幢人影在浓烟烈焰中奔跃逃窜,惨叫连连,情势混乱已极…。

  口口口

  这里,是一个深沉的院落,那片池塘与塘上的假山,几乎占了这院落的半边,前面有一个月门,一堵墙隔着这院落,月门那边,可以看见几座精致的楼台屋舍,唔!那就是风云堡的后院。

  前院,已经沸腾了。

  能看见的人,有头领、护院、武师、庄丁,还有那些风云堡的高手…

  这些平时眼高于顶,唯我独尊、杀人不眨眼的人,有的在巡戈,有的凝望不动。

  不管是动,还是不动的,都透着懔人的煞气。

  忽然,一条人影,自竹林中踉跄走出,脚步不稳的向那朱楼前闪缩跃去。

  而他——正是白斌。

  白斌藉着犀利无比的烈神珠之助,炸毁了鬼池之后,乘着风云堡混乱之际,迅速的夺路突围而出。

  他心神之间,早巳处于极度恍惚的境界中,在急不择路的狂奔下,终于极艰险的逃出那再世牢中,而来至这号幽雅的朱楼之前。

  此刻,白斌虽然神智晕眩,百骸酸软,但他仍然凭着一股意念的支持,想急切的寻到一处隐蔽安全之地,供他暂时养息…

  从寂静的夜里轻轻飘过,飘过庭院,飘过长廊,飘过种着花的小径,然后,停在一间精美的小屋窗外。

  如今,这间精美的小屋里,有两个侍婢模样的少女,就在进门处静静的对立着。

  小屋里摆设豪华考究,而且还透着一阵阵醉人幽香!

  幽香来自墙角擦得发亮的一只金猊,正自腹中散发出淡白色袅袅香烟。

  牙上,银鈎双挂,纱帐低垂,看不见帐内翻红的棉被。

  不过,前矮凳上并没有綉花鞋,想必帐内还没有人儿睡着。

  几上,一盏八宝琉璃灯,正透着柔和而动人的光芒。

  突然,一阵风吹开了窗儿两扇,吹得几上的八宝琉璃灯为之一暗。

  两名侍婢忙着一个护灯,一个去关窗。

  殊不知灯一暗的当儿,那阵风更吹起了纱帐一角,一掀又落了下来。

  两扇窗子关上了,风儿静止了,灯光也由暗复明,两名侍婢吁了一口气,又退回到了原地。

  梆析响动,打出了四更,先是轻微一阵的步履声,继而一位妙龄女郎带着两名侍婢模样的少女走了进来。

  站在门内的两名侍婢施下礼去:“小姐。”

  妙龄美姑娘没答礼,也没说话,迳直走到铜镜明亮的粧台前停住。

  四名侍女连忙伺侯,卸粧、宽衣,然后抬来了漆盆香汤。伺候过沐浴,换上一袭洁白晚装,柔和的灯光下看来,益发像是神话中人。

  她轻轻的开了口:“你们去吧!我要睡了。”

  “是。”

  四名侍婢施礼恭应声中,她转身行向牙,坐在旁,将一双衬锦工绝的綉花鞋在矮漆凳上,出一双洁白,美而圆润的玉足,挪身上了,纱帐又垂下了。

  四名侍婢吹熄了几上的灯,悄悄地退了出去,带上了门,再看纱帐内,妙龄美姑娘坐着,让个人一手握着粉臂,一手抚着咀。

  门关上后,抚咀的手也挪开了。

  帐内,那女子的声音似是十分愤怒,愤怒中,还带有一丝羞涩:“你这狂徒,深夜闯入女子闺阁,简直无之极,报上你的字号?”

  白斌没有说话。

  那女子又道:“就是你不留下名字,明待我禀明哥哥,也是一样治你一个意图不轨之罪!”

  白斌道:“我有什么不轨?我只是暂避一下,稍事休息即走!”

  那女子似是气极了,她冷笑一声:“你会出去?才怪!你好大胆子,竟然还敢顶撞我…”

  白斌朝她看了一眼,道:“你是谁?我为什么不能顶撞你?”

  那女子重重哼了一声,道:“你深夜闯入我的寝居,又事先躲在我卧榻上,对我已是莫大侮辱,竟还故意装聋作哑?你再不报上你的名字,我现在就到前堡“儒明舍”去唤醒哥哥…”

  白斌想了一下,道:“你哥哥是谁?”

  帐内人影微微晃动,尖声道:“你用不着装儍,我哥哥就是堡主詹天伦!”

  此言一出,白斌脸色蓦地沉了下来,他生硬的一笑,握着一条粉臂的手紧了一紧。

  那女子似是被揑痛了,她窒着嗓子,惶急的道:“你…放手…你想做什么?”

  白斌放开了她,一把将罗帐掀起,眼前,是一张清秀绝俗的脸蛋儿,虽然这张脸靥上着太多的惊恐,但却掩不住她那妩媚的神韵。

  这时,她正羞怯畏惧的将一张水儿绿的夹被掩在前,看看白斌,她忽然羞红娇地低下了头。

  白斌发现了,也有些不自在,轻咳一声道:“我闭着眼睛在帐子里,都快睡着了。”

  快睡着未必,闭着眼确是实情,因为白斌不是那种人。

  少女猛抬螓首,水汪汪一双眸子直白斌,很快的,娇靥上的红晕退去,硬着胆子道:“你还不快滚出去,我哥哥不会饶你的…”

  白斌注视着地,那巳光,锐利如刀:“你方才说,詹天伦是你兄长?”

  “不错!”

  白斌点点头,慢慢地道:“正像我也不会饶恕他。”

  那女子似是怔了怔,对方语句中的冷酷与仇恨,已那么结实不虚的进入她心中,她直觉的想到,这人所说的话不会是假的,但是,他是谁呢?

  壮着胆,她怯怯的问:“你,你是谁?”

  “白斌。”

  少女面色突变,惨白得像一张纸:“白…白斌?”

  点点头,白斌道:“正是。”

  少女全身抖索着,结结巴巴的道:“你…你不是…被困…困在再世牢…的鬼池么?”

  白斌望着她,道:“确曾是如此,但是,我必须出来,我还有很多事要做,是不?”

  眼神中出无限惊恐,少女畏缩的道:“你…你是怎么…怎么出来的?”

  白斌笑笑,这笑,浮在他那苍白的睑上,古怪而凄厉,有一股子寒气:“我只是用了两粒烈神珠把鬼池毁了,要不,我就喂了食鱼了。”

  少女呆了呆,害怕的问:“你,你要寻他们报复?”

  白斌哼了哼,冷冷的道:“自然,凡是这风云堡的每一个人,其中,也包括了姑娘你,你们都会得到报偿。”

  少女颤抖着,恐惧的道:“你不会得逞,风云堡不是好惹的…”

  白斌忽然笑了,道:“我果报神的后人又岂是好惹的?”

  他顿了顿,又道:“现在,第一个便是你。”

  少女恐惧莫名的又往里面缩退,但是,里面是白斌,这一退,正好缩进白斌前,她显然没有地方可再躲藏了,一面抖,一面畏怯的道:“不,不要…白斌,不要…”

  白斌已感觉到少女的颤抖,那呼号像一只无形的手拨动着他的心弦,泪涔涔的,悲切切的,似一头祭台上待宰羔羊的呻,不错,她原本就没有反抗的力量啊…犹豫了一会,他将少女扳正,注视着她,半晌,他问道:“你叫什么?”

  少女抖索着,可怜号兮道:“詹…詹嫔玉。”

  白斌皱皱眉,道:“詹天伦已近四旬,那来你这年轻的妹妹?”

  那少女——詹嫔玉润润咀,低低的道:“我…我们是…是同父…异母…”

  白斌勾动了一下咀,道:“暂时,我留下你,但是,这并非表示我会饶你,只要我的心肠变硬,你仍然难逃一死!”

  他放了詹嫔玉,从她的身侧跨过,小腿血迹殷然,而就在这时,蓦然全身一阵搐,肺腑剧烈翻涌,一大口鲜血,随即狂而出,他双眸缓缓闭下,口中犹在模糊不清的说道:“我…我要…报…仇…”

  詹嫔玉噎了一下,泪水夺眶而出,默默的望着倒在她上的白斌,半晌,她惶的摇晃着白斌已寂然不动的身体,哀伤的道:“白斌…白斌,你醒醒…”

  但是,白斌早巳寂卧不动,詹嫔玉的呼叫,他是听到了呢?抑是毫不知悉?…

  詹嫔玉已近天人战了,此刻,她只要扯动一下警铃,立刻有人来把白斌拿走,但是,她没有那么做,迅速的打开衣橱的门,里面竟有夹层板,挪开夹层板,衣橱后面竟有一条秘道。

  她慌乱的将白斌抱入秘道,然后,为白斌包扎好小腿上的伤处,然后,她关上了橱门,迅速处理掉留下的血迹,将水绿夹被也一股脑儿进了秘道。

  她十分清楚,这样做是十分危险的,要是被堡中其他任何人看见,则不但白斌自此永无复出之,即使自己亦将受到哥哥无可饶恕的责罚,因为她深深知道,白斌对风云堡来说,构成的威胁是多大。

  詹嫔玉侧首望望紧闭橱门的衣橱,脑际中闪过那苍白的面孔,心中忧戚的想道:“他真了不起,堡中那再世牢,自己从未听说有人能硬闯出来…但是,我现在既然把他救了,又该如何安置他呢?外面风声这么紧,唉…”

  秘道中的白斌,经过一段时间已缓缓苏醒过来,但是,他却未骤然将眼睛睁开,因为,凭他躯体及官能的感受上,他可以感觉出,自己并未陷身于另一个幽冷的牢狱中,他舒适地躺在那软软的锦垫上,鼻管中嗅着一股似兰似麝的芬芳香气,而这股悠悠的淡香,又是多么令人陶醉与依恋啊!

  于是,他缓缓将双目微睁一线,自这微张的眼脸中,他看到这条秘道,一条仅容二人侧身错而过的秘道,没有出路,却能暂时保身。

  白斌知道自己所负外伤,已经包扎妥当,但是,他内腑之中,却仍然郁闷异常,脑中十分晕眩,全身四肢百骸,更是酸痛无比,毫无力气?

  他极快的在心中忖思:“这是怎么一回事呢?这詹嫔玉为何将我安置此处?她原可以把我送到金环瘟君詹天伦于中…但是,自己却躺在这秘道内,而且还有她的被褥,看情形,似是她救了我,但这秘道又是什么地方呢?”

  白斌不由惑了,他非但想不出那原该痛恨自己的詹嫔玉为何待他如此优渥,更不了解詹嫔玉听到自己要报复之后,却怎会毫不介意?

  这时,一线阳光渗入,门扉启处,詹嫔玉缓缓而入,白斌望着她走近,平淡的开口道:“在下何幸,竟蒙姑娘如此照拂,但是,敌我殊途,只怕姑娘养虎为患呢…”

  詹嫔玉缓缓倚着石壁坐下,继而她轻悄的道:“白…白少侠,你不要这样说,我…我绝对没有一丝恶意…”

  白斌冷笑一声,道:“姑娘言重了,白某今为浅水之龙,便算姑娘对白某酷刑相加,白某亦只得逆来顺受…哼!败军之将,何能言勇?”

  詹嫔玉粉面刹时变得一片惨白,她语声有些颤抖的道:“白…少侠,请你不要这样刺伤我,我求求你,难道…难道你还不信任我对你的…”

  白斌冷然道:“对我的什么?口腹剑么?抑是虚情假意?”

  詹嫔玉闻言之下,再也忍受不住,骤然双手抚面,徽徽啜泣起来。

  白斌心中一动,他暗暗问着自己:“莫非这位美丽的少女,真会对自己有情?不可能…但是,她却为何又向自己表达如此深沉的情感呢?”

  但是,白斌却遗忘了一点,这便是那个令人又恨又爱的“情”字,试想,除了为自己所爱的人外,又有谁会做出那些大胆得令人惊愕的事呢?

  他想着,想着,终于又惑的道:“詹姑娘,你…你…不要哭好么?假如在下说错了话,请你告诉在下,究竟错在什么地方?”

  詹嫔玉抬起那是泪痕的面庞,痴痴的注视白斌,她内心之中,正为白斌此刻语气的温和而感到惊奇与欣慰。

  四目相对,默默无言,但是,彼此却以眼神在探寻对方心底的秘密。

  这时,白斌却深深的震惊了,因为自詹嫔玉那明媚的翦水双瞳中,发现了火热的情意,他知道,当一个少女,在如此向你凝视的时候,她的内心是含蕴着什么。

  詹嫔玉悠悠的开口道:“白少侠,你可知道,当一个女孩子为你做出一件她本不该做的事情时,她是为着些什么吗?”

  白斌故意茫然摇头,他尚须明确的证实一次自己的想法。

  詹嫔玉又向白斌注视了片刻,道:“你真的不知道,抑是有意使我为难呢?”

  白斌正道:“詹姑娘,在下与姑娘,势处对立,令兄更是对在下深恶痛绝,在如此情形之下,姑娘反而待在下如此优渥,因而在下十分怀疑…”

  詹嫔玉微微一叹,道:“白少侠,你怀疑什么?”

  白斌双目大睁,道:“若非姑娘有意故施柔怀之策,便是存心调侃、戏在下!”

  詹嫔玉登时粉脸变,全身微颤,玉手倏扬,已掴到白斌的颊上,她这时已气忿到了极点。

  白斌毫不闪避,哑声一笑,反而猛力将面孔凑上,但是,那只煽来的柔荑,却忽然变得轻软无力,悄柔的贴在白斌脸颊上,参合着轻微的颤抖,又柔腻的自白斌面孔滑落。

  不知是一种什么情感的冲动,促使白斌蓦然伸手出去,将詹嫔玉滑落的柔荑握住,在这一刹那间,两人却似触电也似惊异的呆视着对方。

  白斌体内热血,咀乾裂,他呐呐的道:“詹姑娘,告诉我,是为了什么?你对我如此好…”詹嫔玉嘤咛一声,扑倒在白斌怀内,双肩微微耸动,泪水已似断了线的珍珠般,漏落在白斌前。

  白斌心中一震,越发急得面红心臊,无法出言。

  他低声道:“姑娘,请不要哭,我…我…”

  詹嫔玉悲切的道:“白斌,我为了你,不惜以叛亲的罪名袒护你,更甘愿以我的自尊来忍受你无数次的残踏,我为了什么?我祈求什么?如非你要我说出来,那么,我告诉你,那是因为我爱你…我爱你…”白斌脑际“嗡”然一声,面前金星迸,浑身也更加炽热起来。

  他不能相信,也不敢相信,这是真实的么?

  但是,詹嫔玉那娇柔的身躯还倒在他的怀内,而那断续的、凄楚的“我爱你”三个字,尚在他耳际缭绕未散…

  白斌的思维,刹时间停顿下来,他这时什么也不愿想,也什么都想不起来…因为,需要他思考的事,必定会破坏这眼前美丽的气氛,在残酷而生硬的现实中,去追求一段暂时的。

  詹嫔玉抬起脸来,在蒙的泪眼中,看到白斌那蒙的面孔,她低沉的道:“你足了么?看到一个仇人的胞妹向你痛哭,向你哀求,向你坦诉她的情感,这是一件多得意的事…若你意尚未尽,你可以再凌辱她,甚至将她一脚踢开…”

  白斌面孔搐,咀角微颤,他一言不发,但是,握住詹嫔玉的那只手掌,却在微微的颤抖。

  詹嫔玉向她倾慕的人,毫无保留的剖白了,在她来说,这是艰辛与羞涩的,但是,不论事情的后果如何,她总算消去了累积在中太多的郁闷…

  但是,剖白之后,她自己也感到奇怪,何以会对这才见一面的男子就发生情愫,而甘愿叛亲袒护…

  白斌勉强压制内心的激动,轻轻地说道:“詹姑娘,当你骤然看见一块美玉的时候,你心中将会对这块美玉发生无限的喜悦与爱慕,但是,待你获得了它后,你便会察觉出它有太多的瑕疵与缺点,而不似你原无心目中所预料的那么美好高洁…姑娘,在下并不是超人,更没有什么出类拔萃的地方,你对在下如此的爱护,将令白斌永生感怀,但是,若姑娘对在下生有情愫,只怕我的庸俗与无能,会使姑娘失望…”

  詹嫔玉双目毫不移转的凝注着白斌,柔和的目光中,带有坚强的神韵,她那犹自沾有泪痕的眼角,微微向上挑起,清丽中,有一股楚楚怜人的娇慵状态。

  白斌望着面前这位丽人,心中却在黯然的叹息着。

  詹嫔玉双目毫不移转,静默了一刻,缓缓说道:“我相信你的话,但是,我更相信自己的情感,当我将自己的心,默默付于一个人的时候,不论他是否接受,不论他是否值得我爱,我都会永生不渝的爱着他,即使我错了,我也永远不会后悔的…白斌,我再说一遍,既使我错了,我也永远不会后悔…”

  白斌意味深长的问这:“詹姑娘,你的确永远不会后悔么?”

  詹嫔玉坚定的点了点头,神态中,含有一股凛然的圣洁…

  两人又沉默了一会儿,忽然,白斌低沉的道:“那么你的哥哥呢?”

  詹嫔玉心中一震,但是,她随即莞尔一笑,轻轻地道:“但愿哥哥能与你化解这场仇怨…”

  白斌断然道:“这是绝不可能之事,詹姑娘,纵使在下不记仇赚,但是,你哥哥则是‘龙虎帮’的工具,龙虎帮独霸武林的企图已在武林沸腾了,令兄即使想放弃也不可能,那样一来,司徒辕又岂能饶过他…”

  詹嫔玉略微犹豫了一刻,终于地低下头来,细声道:“但愿不至于这么严重…但是,假如哥哥定然坚持己见,那…我只有…”

  白斌紧接着问道:“只有如何?只有将在下送到他面前么?”

  詹嫔玉狠狠的白了他一眼,毅然道:“我只有请哥哥饶恕他这不义的妹妹了…”

  她此言之意,已不啻说明了她在面临最后抉择时,将会选择与白斌的这一方面。

  白斌内心在欣慰中,又带着一丝惆怅与忧戚“自古为情两偕难”正是他此刻心情的写照。

  此时,詹嫔玉又低声道:“白…你饿么?现在你体内的魂乡毒气尚未除尽,我还要用点心机,查问一下解药在那里,我虽然给你服下堡中清神祛毒的丹药,但是,却只能治标,要根本除毒,只怕还须得寻那‘魂乡’毒物的解药。”

  白斌本来想告诉她,他与姚碧的事,但不忍在这时候伤了一颗少女的心,给她浇一头冷水,微微一笑,道:“詹姑娘,你对我太好了,难怪原先我在晕中,不舍得将我送出…”

  詹嫔玉粉面一,娇嗔道:“你这人真…真不正经,人家才对你…你就这样调侃人家,讽刺我这么久了,难道还不够么?”

  白斌不由双手连拱,笑道:“小生出言无状,尚请姑娘恕之…”

  两人语锋一转,适寸弥漫在秘道的沉闷气氛,已一扫而空,转而变得十分愉。

  口口口

  入夜了。

  今夜,月黑风高,白斌绕着那高大围墙,行了约莫百十步,已可见到那边矗立堡前的一高约五丈的旗斗,一条黑底白字绣着“风云堡”三个大字的旗幡,正随风飘拂,猎猎作响着。

  此时堡前广场上灯火通明,好一片热闹景象,只见一些身着黑衣的大汉,来往穿行,另有两个灰衣汉子,正在指手划脚的,谈论不休。

  白斌趋前,向那两个汉子一拱手道:“二位好汉请了,今天贵堡不知有何喜事,如此热闹?”

  两人中,那个年轻的,朝白斌一瞪眼道:“你是干什么的?打听这些事是何意?”

  敢情好,这几人当中没有一个认识白斌,也难怪,再世牢那一战,都是堡中有分量的人参加,这些小角色根本挨不上边。

  白斌一转念头,故意陪笑道:“小可乃一介书生,喜游览名山大川,久闻‘风云堡’威镇一方,詹当家神勇无敌,顺道特来拜谒,一瞻堡主风采!”

  那人一脸不耐烦道:“咱们当家今天有贵宾上门,无暇见客,你过两天再来吧!”

  说罢,也不理白斌,将身子转了过去。

  白斌再向那年轻灰衣人,陪笑问道:“在下再请问好汉一句,来的贵宾,不知是那些江湖知名人物?”

  年纪较大的那个一摆手,爱理不理的答道:“你这酸丁真罗嗦,这些人你听到会吓得,告诉你吧!来的人是本帮副舵——三尺毒君呼廷猴老爷子和大力鎚煞褚坤褚堂主…”

  这人正滔滔不绝的,还待讲下去,那年轻汉子已回头对他一皱眉头:“陆大哥,和这穷酸有什么好说的,走吧!”

  白斌冷冷一笑,狂声道:“齐了,齐了,多一个来多消减一份阻力,免得以后麻烦!”

  二人闻言一怔,正待开口叱责,白斌却探怀摸出一块红光耀目的东西,也不待二人看清,疾一抖手“呜”的一声啸响,竟闪电般钉在那坚硬的大门上,深嵌到底,只出一段红玉柄来。

  待他二人看清了,不猛觉全身一凉,竟不由一哆嗦,齐声惊叫道:“啊…你…你是…金剑修罗…”

  白斌闻言一愕,正待问明谁是“金剑修罗”这两人已吓得彷佛见了鬼一样,掉头就跑,一面口中大叫:“来人哪!快通…报…堡主…金剑修罗,白斌,回来了…”

  白斌此时恍然失笑,暗忖道:“江湖上竟给我取了个‘金剑修罗’这个绰号,可笑自己一点也不知道。”

  继之,他想道:“是了,自己也应该有个响亮的外号才对,‘金剑修罗’,嗯!不错,不错。”

  他正在自思自想,风云堡这时却已得一团糟,只见一批批的黑衣人,紧张迅速的都隐蔽了起来,刚才热烘烘的场面,此时却显得静悄悄鸦雀无声。

  白斌此时对着堡门大喝一声,道:“詹天伦,如此便算待客之道么?”

  语声甫住,一个狂厉的口昔接道:“姓白的,前两天你侥幸逃出生天,今朝,只怕你有来无回。”

  回字刚说完,大门口已出现高矮不等十余人来,白斌细一打量,大部分的都已照过面,詹天伦后面跟着个年约六旬的矮老儿,穿着一身杭绣福字长袍,穿着颇似生意人的模样,但那身材却令人不敢恭维,十足的武大郎,三寸丁。

  白斌顿时俊眼含威,心忖道:“大概就是‘三尺毒君’呼廷猴了。”

  特别引起他注意的,尚有一个四旬的魁梧汉子,手执一对八角鎚,怒目站在那里,充愤怒,另外几名彪形大汉,都横眉怒目的向自己瞪着。

  白斌长笑一声道:“詹堡主,别来可好?”

  一语方罢,面色倏变,如罩寒霜般,厉声喝道:“詹天伦,前夜那笔血债,今天该是了结之时,你们还有什么夺代没有?”

  众人默不作声,但内心却在怦然跳动,白斌扫灭安家堡——桐城分舵,独歼铁马堂一百余骑,红旗执法及堂主无一生还,这些事实,已在江湖上绘影绘形的传开来,他们焉有不明之理?前夜,再世牢中,身中毒雾,犹且掌震岑家四凶老大——岑志、飞燕铁笔穆和,这种种都表现了他心狠手迹,因为他生得俊俏,又武功高强,一些好事之徒就送了他一个“金剑修罗”的绰号。

  目前各人在江湖上,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虽然强敌当前,内心有些畏怯,但系于“宁可人亡,但留名在”的心理,再加上帮规的限制,只有硬着头皮一拼。

  那手握八角鎚的魁梧大汉,首先哈哈一笑道:“姓白的,你今天不找上门来送死,本帮也要寻你,桐城外丘陵岗之事,你总不会健忘吧?”

  那一旁的几名彪形大汉,也齐声狂吼道:“今天咱们留下这小子项上人头,为咱们红旗执法和铁马堂堂主报仇!”

  白斌只冷笑一声,一言不发。

  此时詹天伦才森奔的开口道:“姓白的,昔年绝冰崖那段公案,谁是谁非,且不管他,你于前夜叉伤我风云堡的人,击毙飞燕铁笔穆和,却未免心黑手辣了一点吧!”

  白斌朗笑一声:“詹天伦,你是癞蛤蟆打呵欠,也不衡量你自己,你除了依靠鬼蜮技俩,还能拿出什么真凭实学跟白某比个高下呢?”

  三尺毒君呼廷猴道:“詹堡主,和这等小子,说什么废话,手底下见真章就是了!”

  众人闻言,齐声叱喝助威,金环瘟君詹天伦微微颔首,一摆手道:“白少侠,里请!”

  白斌傲然点头,昂首向堡门内行去。

  来到一片细沙铺地广场,各人皆一齐停住,原来此广场除了四周为无数小土堡围住外,唯一出入就是这条黄泥大道,唯有一座较高大,用青石砌成的房屋,却在数十丈之外。

  白斌双目倏张,沉声喝道:“时已不早,詹大堡主,就在此处动手如何?”

  詹天伦慨然应道:“如此甚。”

  说罢,一长衫,一个身躯犷的黄衣人已抢前一步,霹雳般喝道:“白斌,你少卖狂,你以为你在什么地方?”

  大袖一拂,白斌看也不看那人一眼,冷森的道:“滚下去,这里没有你咀之处!”

  那黄衣人一怔之下顿时神色大变,他额上青筋暴起,急,涨红着脸,愤怒至极的将两条又又短的手臂发缓提起…

  嘲的一笑,白斌向詹天伦道:“詹大堡主,你风云堡平素的礼教便是如此么?”

  詹天伦目光不斜,严峻的道:“车亮,你身为总管,应该明白现在不是翻睑的时候!”

  叫车亮的犷汉子怒目瞪视着白斌,却不得不硬生生将一口乌气憋了下来,空自在一旁烧着心火。

  这时,金环瘟君詹天伦缓缓地道:“白斌,当今两道武林趋势,如今明显的摆在眼前,因为武林江山不能统一,便冲突时起,经常发生血纷争,已经拖延了许多年,自你稚童年代时起,便是如此了…”

  顿了顿,他看看白斌,又道:“自从绝冰崖那一次决战之后,表面上看来武林形势渐趋平和,但暗中却仍在蕴酿着,家师为了江湖同道能协同一致,永仰有依,更为了未来的纷争平息,步调一致,不惜千方百计,甚至降尊纡贵,将武林武奇网罗于本帮之内,便是定得一个统制的盟主,推定一个发号施令的人物,老实说…”

  他踏上一步,深沉而有力的道:“这些不用其他杂帮小派来推举,江湖一脉传,力量的雄厚便代表一切,放眼当今武林,七大门派人才凋谢,武当、少林门户之见太深,闭关自守,不肯身而出以担大任,放眼武林,除了本帮能当此大任之外,其他莫属了…”

  直的站立着,有一股宛能撑起苍天的意味,詹天伦又缓缓的道:“但是,眼看即将实现的祥和,却被你破坏了,你先挑本帮桐城分舵,再截杀本帮铁马堂弟兄,造成一片血腥,这些都是本帮所不甘忍受的。”

  白斌微微一笑,道:“说下去!”

  詹天伦冷沉的道:“因此,放在眼前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条是和平协商,一条嘛,便是诉诸武力!”

  双目暴张,詹天伦又道:“现在,便看你选择那一条路了!”

  白斌缓缓的道:“如若是协商,詹天伦,你能作得了主么?”

  詹天伦冷笑一声,道:“你这是多此一问,白斌,你明白我们要求是什么?但我再赘述一次也无妨,我们要求的是你投效本帮!”

  豁然大笑起来,白斌摇着头道:“你,詹天伦,你不知道你正面对谁说话么?果报神的义子骥随人后,供人驱策,对整个武林江湖来说可是一个天大的笑话呢!”

  詹天伦冷森的道:“那么,只有诉诸武力了!”

  神色一沉,白斌含蓄的道:“詹天伦,你听着,这混沌的江湖,说穿了,原本就是一个宠大的竞技场,也是一个用各种方法谋求生存的大圆环。人,自出生到老死,除非他不愿活下去,否则,就必须谋求生存之道,要活下去的方法很多,而谋生之道便各有不同,每一种方式皆适异,但结果却相同,都是为了过完这长短不一的一生。义父他老人家从不想以血及暴力统领一切,也不愿节制他人行动,他只依武林生存传统做下去,我承袭了老人家的衣钵,也承袭了老人家的传统,我不愿受束缚,不愿在头上顶起牌子,就像义父他老人家不想对别人这样相同,詹大堡主,这就是我要说的了。”

  阴沉着面容,詹天伦道:“如此说来,你是不答应了?”

  白斌冷静而镇定的道:“当然。”

  詹天伦徐徐的道:“你忖虑妥了?”

  点点头,白斌再次道:“当然。”

  于是,詹天伦退后一步,侧首向身边三尺毒君呼廷猴道:“呼廷叔,果然不出所料。”

  三尺毒君长袖微挥,看看白斌,徐徐的道:“可惜你了,白斌,英年夭折。”

  白斌笑了笑,道:“你是三尺毒君呼廷猴?”

  呼廷猴缓缓道:“老夫正是。”

  白斌点点头,温柔的道:“呼廷猴,我们尚不知是谁要可惜谁,对么?”

  呼廷猴双手背负,不再回答,而詹天伦突然右手伸起,就在他伸起右手的当儿,一阵低沉的,动人心悸的沉缓皮鼓声已有节奏、有规律的响起,那推着人肝肠的“咚”“咚”“咚”朝四面播敞。

  目光张移,白斌看目十名黄衣彪形大汉正站在那边三旗斗之下,每人身前都挂着一面黑漆描金的人皮圆鼓,双手起落下停,徐急有致的拍打着。另外六人,则发力拉着杆索,分别将三幅巨大的、长条形的黄幡旗徐徐升起,那三幅幡旗俱皆宽有三尺,长逾两丈,尾部呈燕叉形,上面凸綉着风云图案,但是,与众不同的是,三个图案上綉着亮光闪闪的骷髅头,全都成为赤红色,这在风云堡的规矩来说,是表示有惨烈的血场面即将展开了。

  白斌卓立不动,双目微闭,渊沉如一片幽谷,一座大山,像是天变地动也丝毫摇动不了他,威猛极了,也高傲极了。

  詹天伦四周巡视了一遍,两排黄衣大汉已迅速编成了无数小队,他们纷纷峙立在广场的有利出击位置,摆成了互相支援的扑袭阵势,只要是一个久经战阵的人,看一眼便可明白,若是斗杀开始,这些极快组成的小队人马,立即能以穿不息的廻旋之速轮番攻击。而如今,他们面对的敌人只是一个焦点,这焦点,便是白斌!

  沉静不移的立着,目注这一切的变化与声势,白斌早巳成竹在,此次孤身犯险风云堡,他原本以为只是龙虎帮的一个分舵,纵然强,也仅不过比桐城安家堡强上一筹而已,料不到为了救血鬼,险险的栽进了再世牢,如今,卷土重来,便未打算侥幸回去。

  多少血债,多少怨隙,多少仇恨,是的,也应该结算一次了。

  安祥的,白斌道:“詹天伦,这些排场已经见过了,该是正式上菜的时候了。”

  一旁,百月弯刀傅泉冷冷一哼,沉厉的道:“年轻人,张狂过分了。”

  看了傅泉一眼,白斌哈哈笑了起来,笑声里含着极度的讽刺与嘲,便像一把把锋芒洒到百月弯刀的肌肤上,扎得他浑身起粟,愤怒得连连发抖。

  詹天伦、呼廷猴与傅泉一起朝侧方退出了五步,站定了,詹天伦转过身来,冷冰冰的道:“白斌,势到如今,我自然佩服你的胆气与英魄,但遗憾的是我们无法两立,现在,我们已到了用我们传统的方式解决纷争的时候了。”

  雍容而镇定的,白斌道:“那一位先上,用什么形式?兵刃?拳掌?”

  詹天伦冷酷的道:“由本帮护领先来,以一对一,兵刃任便,而且,前后两场,都是至死方休!”

  白斌带着悲悯的目光横扫周围,低沉的道:“好,但愿我有领教你詹大堡主神技的机会!”

  詹天伦冷冷一哼,回头对大力鎚煞褚坤点点头,自己与身后的呼廷猴、傅泉二人快步退出七尺之外。

  一切声音俱已静止了,宛如大地在一刹那间归向沉寂,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移动,甚至连呼吸也是那么小心的抑止着,许许多多的眼睛紧张的注视场中,而场中,大力鎚煞褚坤徐徐下外罩的黄长袍,漫步行上,他的背后,斜斜叉的背着一对八角鎚。

  白斌渊淳岳峙的卓止着,连长衫也不,手中连鞘的伽蓝剑横着举起,月光下,闪耀着刺目的银色光芒…

  大力鎚煞褚坤在白斌六步之前立定,他那张威猛的面孔深沉含蓄得没有一丁儿表情,有如一尊石塑人像。

  微微颔首,白斌刚想说什么,那阵低缓的,悸人心神的人皮鼓声又沉重的击响起来“咚”“咚”“咚”…

  这是应该开始较量的讯号了。

  白斌双目眯得只剩—,他平静的道:“小心了,褚坤——”

  “坤”字尚在舌尖上跳跃“铮”的一声哑簧才只轻轻响起,一溜寒刃已指到了褚坤咽喉,那么快,那么急,几乎无可言喻,在同时,银灿的剑鞘已稳当的际!

  足尖一旋,褚坤狂风般闪出三步,上身微躬,反手拔鎚…

  但是,白斌的伽蓝剑却有如魔鬼的诅咒,那么绵延长的波颤而来,冷芒闪闪,快捷如电,丝毫不予对方任何息之机会!

  还来不及拔鎚,褚冲又被得拚命跃开,白斌冷笑着,十五剑并成一剑倏抖而去,手腕一翻,又是十五剑自斜刺里抖上,剑剑相连,式式衔接,像是三十个功力深湛的剑士在同时运剑,没有一丝空隙,没有一丁点廻环的余地,有如雪纷翻,晶莹透削,就那么幻的罩了上去。

  大力鎚煞褚坤急速的挪闪跳跃,身形有如一枚猛旋的陀螺般转游不停,但剑光却似布成了一面纵横错的罗网,正将他紧紧束缚于内。

  到此时,褚坤尚未及取下背上双鎚。

  匹练般的银带迅疾廻绕飞舞着,宛似一条天神手中的玉索,那么随心所的卷转绕,收发自如,伽蓝剑已彷佛幻为千百柄了。于是,冷汗涔涔地自褚坤鬓角、背脊滴,他目前只能凭着他自己超绝的提纵术暂求自保,运用他的“踪步”腾挪走闪,连拔鎚的刹那空暇也找不出…

  白斌一上手便施展他的昆仑剑法——“轮廻十八式”这套剑法经过果报神申无咎修正之后,更具威力了,现在,以一个“快”字占到了先机。

  当然,他明白现在的对手,亦非等闲之辈,只是首先失着难以援手罢了,但白斌并不想制对方于死地,因为根据武林传说,褚坤是一条直肠汉子,重义轻利,若非他投效在一个暴的集团,贪权的司徒辕的手下,他将有很好的侠誉。

  不过,白斌不想伤他眼前的敌人,却也没有改变他早已打好主意的战略,速战速决!

  忽然,褚坤脚步斜出,又蓦然倒旋,整个身躯蓦然平伏地而出,他平的身子倏而凌空滚动,一抹金闪闪的冷电已直掠而起,他运用了“踪步”中的绝步法“移魂现灵”一式,而终于拔出了八角鎚,但是,就这一刹,白斌的伽蓝剑已擦着他的肩头而过——“刷”的一声,小片皮连着衣衫飞出了三丈之外!

  要知道高手相斗,分厘必争,丝毫空间也不容放过,再在瞬息里分生死,刹那间摊胜负,一个武林强者苦习艺业多年,学的也就是在如何把握这稍纵即逝之机罢了,谁能适时而动,谁便持立不倒。

  这时,双方甫始于在二十三招上。

  褚坤面色不变,手上的一对八角鎚上下替,展开了“万花鎚法”右鎚狂风暴雨般的二十一鎚,左鎚亦飘忽不定的连连砸向敌人上、中、下三盘七大要害。唔,果然不同凡响,不愧大力鎚煞的风范!

  长笑着,白斌不移不动,伽蓝剑划过极为狭小的空间,却以千奇百怪的角度闪电般伸缩刺戳“叮当”之声连绵响起,他已在眨眼间完全将敌人的攻势封了出去。

  于是,两条淡淡的人影在令人目眩神的飞舞着,一下子战到一处,难分难解。

  旁边,斗场之外,詹天伦目不转睛的凝注着褚坤与白斌之战,他面色冷沉而木讷,看不出此刻心中正在想什么,那位削腮突的中年人亦紧张的屏息不动,连呼吸全都急促了。

  轻悄的,叫车亮的仁兄凑到詹天伦身边,低沉的道:“看情形,堡主,褚护领有点不住,可要照原先的法子进行么?”

  詹天伦目光不移,冷冷的道:“稍等片刻再说!”

  眨眨眼,车亮又道:“对付姓白的小子可讲不得客气,他像是一头出柙的豹子!”

  “嗤”了一声,詹天伦道:“我还用得着你来相告?车亮,你看我生擒这头野豹!”

  车亮不敢再说,他正要退下,詹天伦又道:“你传暗号,要大家准备!”

  立刻颔首称是,车亮匆匆下去了。詹天伦面庞上出一丝森的微笑,这笑,蕴藏着令人起栗的杀机。斗场上,一连串的密集金铁击之声,震撼着每个人蹦跳的心,白斌已将褚坤硬生生出七步。

  现在,可以看出来褚坤的步履有些踉跄,息也有些浊了,但他仍倾力攻拒,一对八角鎚挥空入地,片片芒闪闪溜过,依然在豁命支持。

  蓦地,白斌断叱一声,伽蓝剑连连翻飞,剑刃抖出千条光,万点星,伸缩吐,冷电芒四进舞,有如一片以绚丽宝石织成的幕,那么眩目夺魂的自四面八方罩过去,而尖啸似泣,劲力四溢“咻咻”的剑气弥空成形,幻成一溜溜,一股股蒙的光雾。

  是的,这是“轮廻十八式”中至至纯的一招“再世为人”!

  大力鎚煞褚坤猛觉眼化神,周围的压力暴增,甚至有些窒息了,只见漫天的银电旋织,冷风着体如削,他便知大大的不妙,他也是武林的高手,他明白,要练到这一招,不达到“以气驭剑”的境界,是万万做不到的,于是,在这一刹,他才真正的震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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