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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姑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秀丽江山  作者:李歆 书号:42204  时间:2017/9/28  字数:22001 
上一章   第2章 落魄王孙起南阳(下)    下一章 ( → )
  密谋

  小心翼翼的沿着走廊一路摸去,却真的再没见到刘縯的身影,我困惑的摸了摸鼻子:“难道还飞天遁地了不成?”

  坚信自己方才没有看走眼,于是在院里里走走停停,眼梢东瞟西晃,找寻任何与刘縯相类似的物件。这一绕,没想到自己最后竟在偌大个邓府转了。

  与家相比,邓家的宅第更带有一种古朴的官家气派,这也许跟邓家渊源有关――邓家世为二千石官,邓晨的曾祖和祖父都曾官至刺史,父亲邓宏任豫章都尉。

  “果然…”晃过一间不起眼的偏房,冷不防里头传出一声惊呼,我身形顿了下,驻足倾听,那声音在那一声烈的呼声之后,落差极大的低了“廉丹真的死了?”

  廉丹?名字听着怪耳的!

  那屋子里静了一会子,就在我以为没下文的时候,一把颇为耳的声线低低传:“没错,成昌之战,太师之师败了!”

  太师之师?新朝的太师王匡?!啊,我想起来了,廉丹…王莽之前曾派出廉丹和王匡去镇赤眉军。

  这么说,成昌之战镇失败,王莽军败了?

  我一下来了兴致,悄悄贴到窗下猫半蹲,竖起耳朵仔细听壁角。

  “廉丹倒也是条汉子,明知不敌,却也难得有这份勇气和决心背水一战!”这次居然是邓晨的声音“据说王匡撤退,廉丹把自己的官印、符节托人交给王匡,言道‘小儿可走,吾不可!’。最后果真被赤眉军杀得全军覆没,自个也杀身成仁了。”

  “成昌之役得胜,赤眉军士气如虹,各地民纷纷加入,使得赤眉军兵容更盛。如今据说正转战楚、沛、汝南、颖川、陈留等地,大有攻占鲁城,挥师濮之势。”那熟悉的声线再次响起,我心中的怪异感始终挥散不去,总觉得分外耳,却实在想不起是谁的声音。

  里头沉默片刻,终于邓晨问道:“伯升,你如何看法?”

  我小小吃了一惊,原来刘縯也在里面,怪不得我找来找去都找不到他的影,他动作倒快,一眨眼工夫便跑这来了。

  “啪!”似是击掌的声响,紧接着刘縯用高亢的声音说道:“这还用说么?王莽暴,百姓分崩。今枯旱连年,兵革并起。此亦天亡之时,复高祖之业,定万世之秋也…”

  我躲在墙偷听原是漫不经心的,这时听得刘縯发表的一番昂言辞后,心里却是猛地一,仿佛被某种东西意外的刺到了,噗噗直跳。我用手使劲摁住心口,那种悸动的感觉,久久无法平复。

  光复汉室…

  刘姓王孙!

  一时情动难抑,我骤然起身,扒着窗户往里一瞧,却没想竟是黑的一间屋子。空空如野的摆设,窗棂上尚挂着蜘蛛网,一只硕大的丑陋蜘蛛正攀爬在网上吐丝。

  心里寒碜碜的,一股凉气从脚底直升了上来。

  这算什么?明明我刚才听见那么多人在讲话,为何一转眼我看到的却只是一间似是荒僻已久的空屋子?

  难不成…我活见鬼了?

  心里发,我瞪着那扇窗后灰蒙蒙的房间,哇地怪叫一声,掉头就逃。

  “咚”地声,鼻梁撞上一堵坚硬的人墙,撞得我眼冒金星,鼻子又酸又痛,触及泪腺神经,一滴眼泪竟是怔怔的从眼角滑落。

  他原是冷着一张脸,怒目相对,见我落泪,眼中寒意立减。

  我没说话,只是仰着头注视着他,脑子混沌的叫嚣着光武帝、光武帝、光武帝…

  两个人面而立,过了片刻,刘縯突然伸出右手,将我挂在颊上的泪痕用力擦去。他使得手劲极大,糙的指腹刮得我面颊肌肤生疼。我忍不住低呼,侧头避开。

  他霍然抬起左手,一把牢牢抓住我的后脑勺,他的手掌又宽又大,竟是将我牢牢圈固住。我有些傻眼,呆愣的由他一点一点鲁的将我的脸擦干净。

  “丽华!”

  我慢半拍的应了声,面对他炯炯闪亮的目光,心里莫名的紧张起来。

  “丽华不喜欢刘秀?”同样戏谑的声音,却没了玩闹的口吻,他看起来像是很认真的在问这个问题。

  我小心翼翼的点点头:“嗯。”不是不喜欢,只是绝对不像他们所说的有什么男女之情。要有…也是以前的丽华,而不是我。

  “一听就知是个蹩脚的谎言。”他突然松开手,嘴角微微勾起,带了种冷冷的讥讽“既然如此,为何又会让你大哥向文叔说亲?”

  “什么?”

  “难道是因为文叔不要你,你觉得丢面子,所以现在才改口说…”

  “你刚才说什么说亲?”我拔高声音,强硬的打断他的话,眼里几冒火“你讲清楚一点,什么叫我大哥向刘秀说亲?我大哥向来不喜欢刘秀,厌恶他还唯恐不及,哪里…”

  “那是因为文叔拒绝了他的好意,拒绝娶他最最宝贝的妹妹!”刘縯嘲讽的望着我,那样冷漠鄙视的眼神令我感觉自己的尊严正被他狠狠踩在脚下。

  “什么…什么时候的事?”有些隐埋已久的东西,似乎就要发出来,有关于丽华和刘秀之间的纠葛,有关于真正的丽华厌世自弃的真相!

  刘縯双手环抱,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就在文叔太学结束之前,识去长安找过他,说他妹妹得了相思病,病得就快要死了,求他发发慈悲,把这个没人要的妹妹赶紧娶回家吧!”

  “你胡扯!”我痛恨不已,飞起一脚踹中他口,将他踢得连连倒退,险些摔倒。“什么叫没人要?”我冲过去一把揪住他前的衣襟,火冒三丈“你懂什么?你这个不顾别人感受,就会胡说八道的家伙!”脚下一勾一绊,我用肩膀顶住他,一个过肩摔把他掀翻在地。

  “什么都不知道的人,就别在那里粪!”我尖叫怒吼。就算小妹喜欢刘秀喜欢到为伊痴狂的地步,也轮不到这个吃干饭的败家子来奚落讽刺。我真傻,这样缺德的人怎么可能会是光武帝,怎么可能成为一代开国之君!

  刚才真是鬼心窍了,我居然会以为他――刘縯能成大器!

  刘縯挣扎起,我奋力一跃,右手手肘直直的撞击他口。

  “唔!”他闷哼。

  “笨蛋!”我鼻子,支起身子预备起身,却没想右臂上猛地一紧,我暗叫一声:“不好!”紧接着一个天旋地转,竟是被刘縯拽着滚到地上。

  后背撞在坚硬的石板上,触感冰凉,我哆嗦了下,睁眼看见刘縯趴在我身上,两只手摁在我肩胛上,我的腿被他用膝盖得死死的,动弹不得。

  “我是什么都不知道…”他气,我能清晰的看到他额上暴起的青筋“我再最后问你一遍,你是不是当真不喜欢文叔?”

  明知自己处于劣势,却根本未曾考虑暴怒的他到底在想些什么,我脑子一热,倔强的吼道:“是!不喜欢!不喜欢!不喜欢――打死我也不喜欢…”

  火热的在下一秒堵上我的嘴,怪异的感觉顷刻间包围住我,瓣相触的感觉刺着全身的感官,思维仿佛停顿住了,四肢僵硬,犹如化石。

  也不知过了几秒,还是几十秒,刘縯终于放开我,一手撑地,另一手托着我的头将我拉进怀里:“好!我信你!”

  “信…信你个头!”我幡然醒悟,挣扎着用力推开他“敢占我便宜!信不信我撕了你!”

  他动作敏捷的跳开一丈,笑道:“寻常女子这时候不该是娇羞薄嗔的么?”

  我恶狠狠的扑了过去:“我是没人要的丽华,可不是寻常女子!”

  他抓住我的胳膊,将我顺势一带,稳稳的收入怀中,我的脸侧紧紧贴在他的口,能清楚的听到他剧烈的心跳声。

  “是,你是丽华。可你绝对不会没人要!”他感叹着低下头,瞳仁熠熠生辉,不得不承认,这样的刘縯浑身散发着一种王者的霸气,我有心想躲开他,却觉得在他的注视下无力可施。“我要你!”他霸道而坚定的说出这三个字。

  我眨眨眼,他不像是开玩笑:“你要不起我!”

  胳膊一紧,他使劲勒我:“我刘伯升看中的,必然会得到!”

  “你要不起我!”我重复一遍,心中遥想的却仍是“光复汉室”那句话“我要的男人,得是人上之人!”我抬起头,冷静的对上他灼热的目光,那里有团火种在旺盛的燃烧。我了口气,狠下赌注“算士谶说,我这辈子是当皇后的命!”

  这个时代的人极为相信谶纬之说,我信口胡诌,不过是想看看刘縯是何表现。果然,他脸色微变,眸底的笑意慢慢敛尽,转变成一抹倨傲。

  角最终勾起一抹不屑的冷笑:“丽华,你――我刘伯升这辈子要定了!”

  虽然明知这句话乃是我言语挑拨后的结果,可望着他脸上无比认真的表情,却同样令我生出一种眩晕感。

  四月初夏之风,带着股躁动的热气突如其来的吹进了我的心里,吹皱一池波澜不惊的静湖。视线不由偏移远处,我不敢去正视他,双颊在火辣辣的燃烧着,刘縯的目光赤而毫不掩藏,白痴都能看明白那代表的是什么。

  蓦地,我身子微微一颤。数丈开外,有个青灰色的身影站在拐角处,正惊骇莫名的望着这边。刘縯似有所觉,倏然转身,在看到刘嘉的同时却并没有躲开我,反而将手臂收紧,更加用力的将我牢牢搂在怀里。

  刘嘉震骇的表情渐渐黯淡下来,带着一种困惑与失望的低下了头,慢慢转过身去。

  伯姬

  没几,刘秀

  便从宛城归来。这次再见他,我却没了以前的那份自在与坦然,只要一想到识说亲被拒一事,我就浑身不舒服。

  即便我已不是以前的丽华,可我如今毕竟仍顶着她的名头苟活,为了避免尴尬,相见不如不见,于是我借口伤养得差不多为由,向邓晨夫请辞回家。没曾想刘縯闻讯后,一口否决。

  “就这么想逃开我?休想!我刘伯升看中的东西,必然不会轻易放弃!”他带着一种恼恨的口气,恶狠狠的盯住我。

  “我不是东西!”不理他,自顾自的打着包袱卷,我琢磨着要不要求刘元再做点麻饼带回去,她做的麻饼口味极好,不是寻常人家里能够吃到的。

  刘縯可不管这些,他野蛮的伸手拉我,我后背撞进他怀里,他从身后伸臂揽住我的濡的角贴在我的颈上,炙热的气息传递着他的坚决。

  “不许走!下个月我便回蔡了,你就不能再多陪我几?”

  从未见有哪个三十好几的大男人有他这么会磨人的,我好气又好笑的拍打他的手背:“松手,别我跟你打架!我可不是你的什么人…”

  “那等我回蔡办完事便去新野找次伯提亲!”

  我心中一凛,口道:“不许!”

  背后紧贴的躯体猛地一僵,他什么话都没说,只是箍在我上的胳膊收得更紧了。

  “你想勒死我啊…”话没说完,他突然扳过我的身子,俯首吻了下来,狂的气息瞬间没我。许久过后他松开我,迷糊的神智在恢复清醒的一刹那看到他洋洋自得的神情,不由为之愠怒。

  一拳砸中他的下颚:“再敢肆意轻薄,我杀了你!”话虽如此,那一拳到底留了几分力,连我自己都觉得羞臊不已。

  “丽华,你并不讨厌我!”他嘻嘻一笑,显得分外笃定和自信。

  我狠狠感到一阵狼狈,这个刘縯,为什么总喜欢把话放到台面上来。

  “可我也没说喜欢你!”我不甘示弱的反相讥。

  “你会喜欢我的!”他很肯定的回答。

  “凭什么?”

  “就凭我是刘縯――刘伯升!”

  “嘁!脸皮厚的我见多了,还没见过这么厚的…”

  争吵的最后结果不外乎是我们又打了一架,刘縯摆明有意放水让我,我也就没好意思当真使劲踹他。

  这之后我也没真的走成,不知为何,家那头来人了,没提接我回去的事,反而带口讯来说让我留在邓家多住几,还把侍女胭脂从家送了来贴身服侍。

  我心不解,思前想后左右逃不过是刘縯背着我使了什么手脚,问他他却是笑而不语,贼贼的样子更让人觉得可疑。我和他两人在邓家走得甚近,闲暇时他开始教我练剑,演习剑招。我对这个很感兴趣,一个肯教,一个肯学,接下来的日子倒也过得不无聊枯燥。

  我之前还动脑筋想着该怎样避开刘秀,没曾想连这个麻烦也省了,打从刘秀回来后,邓晨有事没事的就带他出去,各处串起门子。我虽然少筋,对周边的事不大上心,然而眼瞅得邓家上上下下每个人都显得古古怪怪,竟像是刻意制造空间和机会给我和刘縯独处,我也开始有点觉悟了。

  进一步接触刘縯,会发现这个人还真像刘嘉所说的那样,是个思想表面化,一肠子通到底的单纯家伙。他高兴时会畅怀大笑,愤怒时会拍案而起,什么样喜怒哀乐都不用费心去揣测,直接可从他脸上看得一清二楚的家伙。

  他是长子,却不管家中生计,只顾挥霍钱财,好侠养士,结人才。若非我早知新朝将亡、汉室将起,必然会和刘嘉、刘元等人一样,认为他是个不思进取的纨绔子弟,可是就眼下的局势而言,刘縯的志向不用说我也猜到了,他不会甘心就这样默默无闻一辈子,汉高祖刘邦才是他为之奋斗的偶像和目标。

  转眼到了月初,刘縯依依不舍的向我辞行,我仍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把他怄了个半死,最后终于气冲冲的走了。

  刘縯走后没几天,邓家突然来了位新客人,马车驶到门口的时候,邓家许多女眷都出去瞧热闹,我却躲在房里反复练着剑法,比划着如何把跆拳道和中国古剑术相结合,融会贯通。

  “姑娘!姑娘!”胭脂兴冲冲的跑进房,把我之前关照的“没事不许打扰我练剑”话给抛到了九霄云外“了不得了,姑娘!”

  “天塌了?地震了?”我收剑归鞘。天气渐渐热了,体力运动带来的副作用就是挥汗如雨,在这个时代想洗次澡可不如在现代随便开个花洒,冲个蓬蓬浴或是香薰泡那么惬意自如。我哀叹着生活设施简陋的同时,只得取了棉布细细的身的汗水。

  “真真是个大美人呀!美得就跟画中走出来似的…”

  “哦?”我漫不经心的听着胭脂唠叨,随口附和。

  不行,看样子非得拿个澡盆子放水洗澡才行,全身黏糊糊的,想将就都过意不去。

  “姑娘!”胭脂咬着下偷觑我,笑容怪怪的“其实…我家姑娘长得也不错,奴婢以为姑娘比她要好看些。”

  “哦。”

  “只是…刘姑娘的气质更叫人心折!”

  “嗯?”我回过味来,敢情这丫头绕了个弯,并非是在夸我“什么刘姑娘?”

  胭脂嫣然一笑,正要回答,忽地门上轻叩两记,一个软软的声音在外头低声问道:“姑娘在否?”

  我诧异的扫了眼胭脂,她灵巧的疾步走向门口,一连迭的叫道:“在的,在的…”

  门扉拉开的同时,我看到门外站了个绿衣女子,身材窈窕,步履婀娜,由一名粉衣婢女扶着,袅袅如云般走了进来。细看她的长相,肤白如雪,眉目如画,乌黑的长发挽了个垂云髻,身上穿一袭墨绿色的绢丝襦裙,长长的裙裾随着她的移步而逶迤飘动。

  我大大的一怔,这种强烈的视觉震骇当真是前所未有,胭脂形容的果然不差,这美人儿真像是从画里摘下来的。

  “那个…请问有什么事么?”我讷讷的开口,生怕说话声音太大,会惊扰了这位娇滴滴的美人。

  她扬起头来,果然我瞧得不差,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儿,只是她眼中隐含的那份寒意从何而来?

  “你就是丽华?”果真不鸣则已,一鸣惊人,那咄咄人的口吻让我顿时警觉起来。

  我撇着嘴点头,随手将擦汗的棉帕丢到席上:“有何指教?”

  所谓善者不来,来者不善,虽说我还不清楚她到底是谁,可她那双犀利的眼睛里绽放的眼神,可是丝毫没半点要和我友善相处的意思。

  目光落在我搁在案几上的长剑上,她冷声问道:“你会使剑?”

  “不会!”我很干脆的回答,她的口吻像是在审问犯人,这点让我很不

  她走近几步,忽然弯从几上抓起剑鞘,没等我开口阻止,只听“锵”地声,长剑出鞘,寒光乍起。

  耳听得胭脂一声低呼,那柄剑剑尖直指我鼻尖,美人儿冷冷一笑:“此乃我大哥心爱之物,自得剑之起便悬于间,从未离身!不曾想今竟会落到一不会使剑之人手中,真是名剑蒙尘,所托非人!”

  我一轩眉,再次领受她的冷嘲热讽的同时,不由动了真怒。

  “不过…勇气可嘉!”她轻轻嘘叹口气,神色稍缓,持剑的胳膊徐徐垂下。

  我等的就是这一刻,趁她神情放松之际,快速错步欺近,以掌为刀,一记劈在她的手腕上。她痛呼一声,五指松开,长剑落地,我顺势反手抄住,顿时长剑划空,发出“嗡”地声长

  “不可!”蓦地,身侧响起一声厉喝。

  斜刺里有人了进来,挡在美人儿的面前,我猝不及防,长剑劈落时原本算准不会伤到她,只是想将她头上的垂云髻打散而已,料不到会发生此等变故。

  “啪!”声,来人合掌拢住剑身,幸而我及时收劲,不然剑锋锋利,势必血溅当场。饶是如此,我已被吓得不轻,一颗心怦怦狂跳,了方寸。

  “搞什么?”我吼道“你想找死啊!知不知道刀剑无眼?”

  刘秀额角沁着汗珠,僵硬的把手松开,脸色一片苍白:“对不住!伯姬年幼不懂事,请勿见怪!”

  “年幼不懂事?”我翻白眼,刘伯姬的年纪怎么看都在我之上,起码也该有个二十三、四了,这样的人也叫年幼不懂事?

  刘秀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微窘的扯出一丝笑容:“嗳,是我管教不够!姑娘恕罪!”

  刘伯姬怯怯的从他身后探出脑袋来,一张脸吓得煞白,可是一双眼睛却是闪闪发亮:“三哥,她真是丽华?”

  “嗯。”刘秀应了声,又宠又怜的瞥了眼妹妹“去给姑娘陪个不是。”

  “为什么和你形容得不一样?你以前不是说,丽华郁悒娇弱,是个风一吹就倒的纸糊美人,不能娶回家劳作持家事,只能每供着,所以不适合你…”“伯姬!”刘秀难堪的喝止妹妹。

  我忽然有种想笑却又笑不出的感觉,归剑入鞘,无力的走回上坐下,一时无语。

  “三哥,”刘伯姬小声的说“你好没眼光,这么个天下少有的美人儿,却反被大哥后来居上,慧眼捡了去。”

  刘秀轻咳一声,拉起刘伯姬的手,把她使劲往门外拖:“你又来做什么?不是说好在家陪娘的么?”

  “大哥到家后老念叨着丽华…我来瞧瞧…”

  “娘呢,身体好些没?”

  “还是经常咳嗽,不过吃了三哥上次抓的药,夜里好睡些了…”声音渐渐远去,刘伯姬的丫鬟匆忙冲我行了个礼后,慌慌张张的追出门去。远远的,刘伯姬絮絮的声音仍隐隐传来“三哥给我买的料子,我做了这身衣裳,可好看?”

  “嗯,好看,什么时候你肯让哥哥们给你做嫁衣,你穿了会更好看!”

  “庸夫俗子,怎入我眼…”

  终于一丁点也听不见了,我却倚着门框,若有所思的发起呆来。

  没眼光吗?刘秀没眼光?

  我自哂而笑,他倒是个极其聪明的家伙,至少从不做亏本买卖,没眼力的应该是刘縯,我原以为他们刘家的伯姬姑娘该有多温柔贤淑,特别是看过刘元这样中规中矩、相夫教子的典型模范后,我对刘伯姬好奇心一度攀升。

  没想今得见,儿就不是我想的那样。

  只怕也是个颇有主见的主儿!

  刘縯啊,是该说他线条,还是该说他对家人太不关心?刘伯姬的性格和他形容得何止相差十万八千里!

  我摇了摇头,回身嘱咐胭脂:“给我烧些水,我要洗一洗!”

  胭脂愣了下:“姑娘又要沐浴?”

  “不行么?”天那么热,我又好动闲不住,没一天洗上两回,已是在挑战我的忍耐力了。

  “诺。”胭脂低头,乖觉的出门烧水。

  谶语

  刘伯姬比刘秀小四岁,比我却整大出五岁,像她这样年纪的女子,在这个时代本该早嫁作人妇,她却至今仍待字闺中,不得不令人称奇。

  刘伯姬来了几天,几乎一睁眼就着我,害得我都没法再专心练剑,就在我被她得没法,打算卷铺盖走人时,邓晨转了信笺给我,我一看顿时傻了眼。

  信是兴写的,言道:“大哥已去长安游学,姐姐可在邓府多盘恒数月…”

  吧嗒!竹片落在地上,我突然发现自己非常想念平静无波的家,虽说有时候静得仿若一潭死水,但比起每受刘伯姬好奇的唠叨,我宁愿沉到那潭死水里去。

  住在邓家的最大收获,莫过于收服了邓瑾、邓卉俩丫头,至于老三邓巧,我心里虽然喜欢,却是万万不敢招惹的。周岁不到的小婴儿一会拉屎一会撒,我有次自告奋勇的带了她一天,结果被她搞得人仰马翻,即便是胭脂和刘元的一个小丫寰一起帮忙,也照样折腾得我心有余悸。

  联想到大腹便便的邓婵再过两月就要临盆,也不知她这一胎是男是女,不由心血来,突然很想去探望她。可巧听说邓晨过几受朋友邀请要去宛城赴约,我跟他说搭个顺风车,不会给他添任何麻烦,他听后愣了下点头,算是答应了。

  到了当早起,我拾掇了些刘元做的小衣小鞋,准备一并捎给邓婵,为了防身我又在怀里揣了把尺许长的短剑。才略略收拾停当,胭脂就在房门口催了:“姑娘,邓公子他们已经在大门口候着了。”

  此时已近初秋,虽说暑气不足,可大晌午赶路仍是难免嫌热,是以才会赶早急急忙忙的上路。半拖半拉的到了大门口,只见道上停了一辆马车,车夫站在车驾上,却不见邓晨人影。正迟疑间,车帘子微微掀起一角,邓晨了个头,喊道:“姬,上车!”

  我莞尔一笑“嗳”了声,提起裙裾,单掌在车辕上使力一撑便轻轻松松的跃了上去。抬头一看,邓晨半个身子探出车外,一只右手伸得笔直搁在半空,显然是想拉我的,却没料到我用这种方式自己跳了上来。

  我冲他咧嘴一笑,邓晨收回手挠了挠头,嘴里小声的嘟哝了句,我没听清,可车内却很不给面子的响起一声嗤笑。

  车帘子掀起,我张目一望,却见里头赫然坐着刘秀。他见了我,颔首一笑,彬彬有礼的打招呼:“姑娘。”

  我一怔,万万没想到他也在车上。

  这辆马车虽然宽敞,可身边坐了两名成年男子,其中一人还是我最不想见的刘秀,这不令我有种如坐针毡之感。

  邓晨极为健谈,一路上不停的谈起王莽新朝近月来的军事行动,我突然想起那撞见他们一帮子人在陋室中偷偷密谈,虽说最后不知道他们密谈的结果如何,但是邓晨有那大丈夫的雄心壮志,不甘墨守的心思,倒是已别我窥得一二。

  刘秀一路只是微笑聆听,却从不对邓晨的话多做自己的任何见解。他这样与刘縯决然相反的态度,让我感觉,他就是一谨言慎行,不敢谋于大事的生意人。

  不敢听,不敢讲,更不敢为!

  同样是兄弟,为什么差那么多呢?我歪着头想了半天,还是没得出答案。可是我又不能指责刘秀所为乃是错的,毕竟这年头造反可是杀头的罪,并非人人都像我似的是从两千年后来的,很清楚的知道朝代更迭才是历史所趋。

  “蔡少公乃是位奇人,据闻得其所谶之语,无一不准…”邓晨絮絮的说着,一刻也不停歇,很少见他这么健谈的男子,简直可比三姑六婆。

  我悄悄打了个哈欠,所谓的谶纬之说,起源于秦朝,在佛教还未兴起的这个年代,这里的人们便信奉着这种迷信的预言行为,甚至还为谶言立书作图,称之为“纬”“谶”和“纬”一样,都是一种变相的隐语和舆论。百姓愚昧,信奉谶纬,致使谶纬盛行,甚至还形成一种派和时尚。

  我对这样的话题不感兴趣。

  马车缓缓驰入宛城时已近晌午,邓晨先送我去了邓婵的夫家,不过他没下车面,所以开门的家仆也并不知情是舅老爷到了,对我这样的小人物光临显得不是很热情。可也合该我运气差,进了门一打听才知邓婵不在家,说是随夫君一块儿出去访客了。

  靠!汉代的女子的确没有后世历代那样讲究三贞九烈,抛头面、走亲访友也是平常之事,可她一个大肚婆,着那么大的肚子不好好在家呆着休息,跑东跑西,跑得我连顿午饭也没了着落,委实让我恼火。

  将东西交给邓婵的贴身丫寰,我怏怏的从家里走了出来。到门口一看,邓晨他们马车正要走,车夫站在车驾上扬鞭喝了声“驾!”我撒腿在车后面狂追:“等等我!等等――”

  追了十几米,引得街上行人纷纷行起注目礼,那马车终于停了下来。车窗帘子起,刘秀奇怪的瞥了我一眼:“怎么了?”

  我不理他,手脚并用的爬上车,钻进车厢:“表姐不在家,出门了。”

  “哦。”他点点头,不再多语。

  “那你在府里等她会儿。”邓晨嘴。

  “谁知道她什么时候回来?”跑得我背上都出汗了,我蹭了蹭肩膀,内里的亵衣单薄,是层纱衣,汗黏背的感觉很不舒服。

  “那随我们去见识下蔡少公的厉害吧。”邓晨呵呵一笑。

  我现在哪还管他什么蔡少公、蔡老公,只要能供我吃饭,他就是我大爷!于是点点头,摆出一副兴致高昂的模样来:“太好了!蔡少公的才学,姬仰慕已久!”

  刘秀淡然的神色微变,将目光从窗外的景中收了回来,别有深意似的的瞥了我一眼。我被他瞧得心里发虚,赶忙,严肃的问道:“文叔君认为呢?”

  他静静的看了我一眼,忽然笑了:“是,秀亦是仰慕已久。”

  他的笑容温柔得仿佛能掐出水来,我已经很久没这么近距离的接触他的笑容了,果然还是和以前一样,极具杀伤力,不管老的、小的,见了这样的笑容估计都只有缴械投降的份。

  一时间,不由得看呆了。

  脑子里混混沌沌的胡想着,怪道小妹对他死心塌地,估计也是被这样的笑容给误伤了,以至最后陪上性命也在所不惜。

  到了目的地,胃里早饿空了,感觉走路都有点不着地的飘飘然,心心念念的就是想着赶紧让我吃饭吧。

  这也不知道是谁家,屋主人又是谁,总之一进去就见厅里乌的坐了人,一张张的餐桌后跪坐着各各样的男男女女。我了口唾沫,跟着邓晨往一处角落里坐了,有三四个仆人过来招呼,摆桌、上菜、尊酒…动作极为麻利。

  我早饿慌了,寒暄客套的话就留给邓晨去应付好了,我抓过木箸冲着案上一盘脍了下去,入口一嚼,差点没吐出来。这家做的菜真是有够难吃的,这到底是狗还是鹿,怎么嚼在嘴里吃着更像是萝卜?完全没有一点味。

  “怎么了?”许是见我表情痛苦,刘秀凑过身来,邓晨还没回来,他暂时坐我边上。

  “你吃吃看。”我噘着嘴,咽也不是,也不是。

  他狐疑的夹了一筷子,放嘴里,过了片刻,道:“还行啊,怎么啦?”

  我眼珠子差点眶,这人什么味蕾?没舌头的吗?居然吃不出菜的好坏!

  这时仆人又上了一道羹,我拿木勺下去舀,只见清汤,不见底料,只浅浅的漂着几片鲜藕丝。这也算是羹?相比起、邓两府中日常吃的鲫藕中羹,这菜…实在让人不敢恭维。

  “二姐夫一会就回,等他回来再一起用膳吧。”刘秀在边上谆谆嘱咐。

  我愣了下没在意,一边大口往嘴里扒着麦饭,一边继续拿木勺在羹里捣,我不信这锅底就那么没料。

  “咳,”刘秀轻咳一声,倾过身子低声音道“吃饭时不要发出声音,饭要小口小口的吃,咽要快,饭桌上不可掉饭粒,汤…也不可搅得溢桌面…”

  我嘴里鼓鼓的嚼着饭粒还没来得及咽下去,闻言一愣,险些噎住。用力拍了拍口顺气儿,瞥头见他仍是云淡风轻的一张脸,淡淡的拢着笑意,似乎方才那番话不是出自他口。

  好容易把这口饭咽了下去,我把木箸丢开,冷道:“我在家就这么吃的。”其实我在家一贯都在房中独自用餐,我也知道自己吃相不雅,至少绝对入不了他们这些讲究礼仪的文人雅士的眼。

  “这不是在家里。”他悠悠叹了口气,用绢帕轻轻擦拭桌面上溢出的汤汁,又悄悄将掉落的饭粒捡起,包于帕内。

  我脸通红,他在做这些的时候都显得气度雍容,说不尽的风雅致。

  “这么个死角,谁会看我怎么吃饭?”

  “我在看。”

  我噎死,一口气险些没上来。

  “还有,和尊长一起用餐,得等尊长先食,这是应有的礼仪!”他温柔的回眸冲我一笑,一脉纯洁天真。我却猛地打了个寒颤,今天的刘秀怪怪的,平瞧着特无害的笑容,今儿个看起来怎么有点温柔一刀的感觉。

  “不用你教训我,”我嘟嘴“我大哥都还没这么说我呢。”

  “你以后若是嫁入刘家,当尊礼仪,上奉婆婆,下侍小姑…”

  “等等。”我差点跳了起来,羞得面红耳赤,幸好没人留意,否则真是脸丢大了“哪个说我要入刘家?”

  他没吱声,半晌低:“其实我大哥他…”

  我更为尴尬,打断他的话,说道:“你少混说,我和刘、刘伯升…没、没有的事…”

  他侧过头来,神情古怪的瞥了我一眼,迅速别开脸去:“没有…最好,对你而言…”他没把话说完,底下没了声音。

  我心里噗通一跳,那种怪异感又升了起来:“文叔?”我试探着喊了声。

  “嗯?”他回过头来,淡淡的笑容挂着白净的脸上。

  “你真是刘文叔么?”我小心翼翼的问,今天的刘秀有点反常,反常到我几乎以为坐在身侧的这个人是别人,而非一贯有敦厚老实、谦恭有礼之名的好好先生刘秀。

  对于我莫名其妙的问题他显得有些愕然,但转瞬便笑开了:“虽说见面次数不多,可姬也不该这么快就忘了我是谁啊。”

  心里再次“咯噔”一下。反常啊,他不叫我“姑娘”却改叫“姬”无形中把我俩之间的距离拉近了许多。可打从四年前的那次,他便没再没这么称呼过我,向来都是客客气气的姑娘长姑娘短的前倨后恭。

  “在聊什么?”邓晨终于回来了,见我俩已落座,便很随意的挨着刘秀找了只软垫坐下。

  刘秀不吭声,我闷哼一声:“闲聊。”伸手捞过盛酒的木尊,自顾自的舀酒喝。

  不知不觉酒过三碗,邓晨赞了句:“想不到姬的酒量如此了得。”

  “小意思。”我撇了撇嘴,这里的酒都是粮食酿造,入口香甜,酒酿度数都不算太高,和现代的白酒相比,实在算不得什么。

  刘秀再次侧目,过了片刻,很小声的在我耳边叮咛:“浅尝为宜,酒能误事,切莫贪杯。”

  我嘘叹一声,无奈的放开木尊,第一次发觉刘秀啰唆。

  我向他勾勾手指,示意他靠近,附耳道:“你很婆。”

  他眨眨眼,反问:“婆是什么?”

  我哑然,顿了顿,艰涩的道:“婆就是…”

  轰地声,堂上爆出一片喝彩,盖住了我的声音。他听不真切,于是又俯身靠近些,问:“什么?”

  他靠得如此贴近,我竟能从他身上淡淡的嗅到一股香味,似有似无,有点像是…对了,奥妙洗衣粉的味道。

  “什么?”他又追问了遍,吐出的气息吹拂在我的脸上。

  我咽了口唾沫,无意识的回答:“…的婆婆。”

  “也有婆婆?”他诧异。

  我脸颊一烫,竟不知该怎么自圆其说,恰在这时邓晨扯了扯刘秀的衣袖,目视中堂,低声道:“蔡少公来了。”

  刘秀随即正襟归座,我松了口气,眺目望去,只见门口一中年男子脸堆笑的引着三人大步迈进堂中。中年男子估计便是此间的主人,那三人中为首的是位清癯男子,眼角鱼尾颇深,颔下留髯,须发皆白,颇有仙风道骨之气,看模样形容像是有个五六十岁了,可瞧他迈步的架势,却又身轻矫健,仿若壮年。

  少时宾主相敬,各归其位,底下奴仆照例摆席,我远远的瞧着那上的菜,却是整、整鸭,甚至整只烤狗的往上搬,水似的没个停歇。

  “哼。”我低头看了眼自家面前的菜,不冷哼一声。

  都说人分三六九等,原来宾主之间也分待遇的高低。

  “没必要这般愤世嫉俗的。”刘秀轻笑,伸手取了块干,慢慢的用手撕成条状。我原以为他要把进自己嘴里,可没想他却把撕好的条一齐放进我的碗里“其实也没那么难吃…有总比没有强!你说呢?”

  我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得埋头扒饭,鼻子里哼了两声。

  这时厅上的客人们大多都停下了用餐,饶有兴致的将全副注意力集中到那位清癯男子身上。我抬起眼睑瞄了两眼,那男子倏地停下与屋主人的谈话,微微侧过头,竟是目光如电般向这个角落了过来。

  前一刻还只是觉得那是个毫不起眼的半老头子,这会儿我却生生被他的目光骇住了。

  “老夫昨儿夜观星相,后参悟纬图,得了一谶――”他拉长了声音,众人屏息凝望,好奇的等待着他的答案。他微微一笑,语不惊人死不休“刘秀当为帝!”

  吧嗒!

  手中的木箸从指间滑落,跳跃着跌到桌面上,我瞠目结舌。

  室宾客顿时像被人捅了的马蜂窝,议论纷纷。

  我呆呆的转过头去,恰巧看见邓晨早先一步盯住了刘秀,眼中是探询深思的意味。再看刘秀却是浑然无事,好像是个局外人一般。

  我几乎怀疑是自己听错了:“那个…老头刚才说什么了?”

  邓晨死死的盯住刘秀,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丝变化:“蔡少公于星相卦算,一生之中所做的大小谶语无一不应!”

  我嘴角搐,刘秀做皇帝?有可能吗?并非是我小瞧他,只是他子太过温柔,软绵绵温,好似一坛永远烧不开的冷水,连个泡都不会冒一下。这样的人没有成为帝皇应有的魄力和手腕!

  “蔡先生!”席上有人站了起来,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暂时住众人的纷议“先生谶言所指可是当今国师公刘歆?据闻国师也擅谶纬之术,数月前他已将自己的名字改为刘秀。先生今谶言将来可是会应在他身上?”

  一时间众人恍然,纷纷附议,连声称是。

  蔡少公端坐主席,含笑须,不置一词,愈发显得其道行高深难测。

  哗!刘秀揽臂将酒尊捞了过来,慢条斯理的往自己的酒碗舀酒。修长白皙的手指稳稳的端着酒器,刘秀将酒一饮而尽,突然起身笑道:“怎见得是说国师公,怎见得非是指我呢?”

  四下死寂…

  片刻后座哗然,大笑声不断。

  刘秀置若罔闻,淡然一笑,身侧邓晨拉他坐下,不顾众人嘲讽的哄堂大笑,激动的问道:“文叔你说的可是真心话?”

  “嗯?”他回眸一笑,一脸的无辜样。

  邓晨急道:“若你所言发自肺腑,那…”

  “我说什么了,逗得大家如此发笑?”他轻轻一笑,笑容纯真到令人恍惚“我不过跟大家解释,我的名字也叫刘秀而已!”

  噗――我原想喝口酒惊,听了这话一不小心把酒水全了出来,一时手忙脚的取了绢帕捂住嘴,闷咳着转向刘秀。

  邓晨明显一副受了刺的表情,半晌轻叹一声,轻轻拍了拍刘秀的肩膀,重新归座。

  真不知刘秀他是真傻还是装傻,若真是傻子,没道理能把买卖做得头头是道,可若说他是装傻,他没头没脑的跳出来唱了这么一出,然后又缩回壳中去,这算哪门子道理?

  不懂!

  我擦着嘴,有些茫然的看着他的侧影。

  我不懂他到底在想什么。

  如果说刘縯是个一眼就能看穿看透的人,那么刘秀,这个刘家的么子刘文叔,却犹如一片布氤氲的潭一般,不拨开雾,下水涉足,是永远无法摸清水有多深的。

  “吃了?”他回过头来,亲切的询问我。

  我打了个寒噤,回过神来。

  不行!管他是深潭还是死水,关我什么事?他爱干什么干什么去,反正我是已决意要跟着历史脚步前进了。

  

  吃到八分的时候我借口遁,逃出了哄哄的大厅。喝醉酒聚在一起的男人们,谈论的话题千万年都不会有所改变,无非是金钱、女人、功名、利禄…陋的话语从那些衣冠楚楚的男人嘴里吐出来,完全没了起初的道貌岸然。

  这个时刻才刚为未时,头明晃晃的照在正中,影子就踩在脚下,晒久了头会晕。我左右打量了下,院子一隅并列栽了两株大桑树,枝叶茂密,树荫凉。只可惜那处角落地上爬地藤荆棘,杂草簇簇。

  犹豫再三,虽然喜爱那片凉,可那些藤蔓荆棘到底还是打消了我的念头。叹口气,刚想转身回去,却不料身后有个人鸷的开口:“似是而非…”

  我吓了一大跳,若非反应灵敏,恐怕已一头撞上了。

  蔡少公一双小眼瞪得比铜铃还大,他人长得很瘦,个子却不高,视线基本与我持平,所以与他对视本不该对我造成太大的高度压力,然而那双看似浑浊的眼,此时眸光深邃,冷冽如冰,似乎察一切的眼神让我的心情不自的颤抖起来。

  过了十来秒钟,我才渐渐回复过来。真是奇怪,我在害怕这个小老儿什么呢?瞧他瘦不啦叽的样子,保不齐我一掌就能推倒他。

  想到这,我不由胆气一壮,道:“蔡先生有何指教?”

  蔡少公不言不语,突然伸出右手食指与中指并立,一戳戳中我的眉心。我竟然没能躲开!他出指速度明明不快,我却没能躲开,甚至连闪避的念头都没来得及在脑海里生成。

  “你――不该属于这里!”

  我心中一凛,退开一步:“笑话,你是主人家请来的客人,难道我就不是么?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非也,然也!”

  晕,他居然跟我咬文嚼字,故玄虚,我不起了鄙视之心。看来也不过是个混吃骗喝的神而已,哪里就真是什么奇人了!

  我懒得跟他搭话,正想绕开他进屋,他却突然说道:“你从来处来,可想再回来处去?”

  我身子一僵,顿时懵了。

  蔡少公不理会我的表情,缓缓走向那两株桑树,我刚想提醒他注意脚下,他却已大步踏足之间,跨入丛中。

  “星陨凡尘,紫微横空…”

  我猛然一震,只觉得这八个字听着异常耳,蔡少公站在桑树下笑的朝我招手,我不由自主的茫然向他走去,走到荆棘前时,我犹豫着收住了脚步。

  “你在这世间找齐二十八人,封王拜侯…二十八宿归位之,便是你归去之时。”

  我听得迷糊糊,不甚了了,不由急道:“我不懂你的意思,我只是想回家!”

  蔡少公着胡须在树荫下笑:“天机难测,老夫所窥也仅此而已。”

  “天大地大,我上哪找人去啊?”回想起我在穿越之前遭遇的景象,情急之下倒是十分信了他七八分。见他还在那不紧不慢的卖关子,我顿时心急如焚。

  这是我到这个时代后,唯一一个说中我心事的人,我哪还管他说的是真是假,就算他是在蒙我诓我的胡诌,这个时候对我来说,也是一救命的稻草,即使这稻草轻柔得不足以真的救起溺水的我,我却仍要拼力一试!

  “命由天定,事在人为!”

  “你就不能讲点实质的东西啊!老是说些模棱两可的话…”

  “姬――姬――”远远的,就听身后传来邓晨焦急的喊声,我回头一看,邓晨头大汗的冲了过来,拉起我就跑。

  “做…做什么,表哥…疼、疼…”

  “坏事了!”一眨眼工夫,邓晨已拖着我出了大门,我眼睁睁的望着蔡少公瘦小的身影在树荫底下冲我缓缓挥手,而后终于消失在视野中。

  “什么坏事了?”我嘟嘴,他刚才倒真是坏了我的大事。

  “文叔被仇家盯上了,这会子只怕有危险!”

  “什么?”心情仍沉浸在刚才蔡少公的预言中没出来,愣了半天才恍然醒悟“刘文叔有危险?什么仇家?他那么一本分的老实人,哪来的仇家?”

  “不是他结下的仇!”邓晨继续拖着我跑,大晌午街道上冷清清的,也不见几个路人在游

  见他言又止的模样,我心中一动,叫道:“不是他,难道是刘伯升?”

  邓晨停下脚步,回首直愣愣的看着我:“你和刘縯好,这事原不该对你说…然而事到如今,也不便再瞒你。宛城有一李姓大户,世代从商,其人单名一个‘通’,字次元,曾任南郡巫县县丞一职。李通有一同母亲弟叫公孙臣,精通医术,伯升因母得病,经门客推荐邀其为母探病,结果公孙臣刻意刁难…唉,总之后来,两人闹翻了,公孙臣与伯升比武相斗,结果被刘縯一剑杀了…”

  “杀…杀了?”我结结巴巴。

  “杀了!”邓晨唉声叹气的跺脚“伯升那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急躁起来哪个敢得罪他?为了这事,文叔托人上下打点,不知道费了多少周折才算了下来。可今宴上,我竟瞧见了李通的堂弟李轶。也怪我大意,没往心里去,待宴罢人散,我远远的见李轶找文叔叙话,这才觉出不对劲来。可等我追出去时,早不见他二人踪迹了!”

  从不知道原来杀一个人这么简单,从邓晨嘴里描述起来更是轻描淡写。一条人命,在一场莫名的纠纷中丧生,而这个杀人者竟是我所认识的刘縯!

  不能不说震惊,但邓晨已给不了让我震惊发怔的时间,他拖着我一口气跑了一百多米,我猛然清醒。

  “表哥,这样盲目寻找不是办法,那个李通家在哪里?我们直接到他家去便是。”

  邓晨也是急昏头了,经我一提醒,顿时一拍大腿:“我怎么忘了这茬!”

  李通家不难找,虽说住在城里,不比新野、邓两家那种庄园式的广袤,倒也红墙明瓦,修筑得颇为气派。

  邓晨上前拍门,我想了想,喊道:“表哥,你且在此拖住他们,越久越好…我到后面瞧瞧去!”

  看这架势,李通家眷养的门客怕也不在少数,若是对方当真有心要整死一个刘秀,便是十个邓晨前去砸门索人也是无用。

  我悄悄避开路人,绕到后院僻静之处,仰头望了望一人半高的围墙,掌心摩擦两下,熟练的攀住墙头翻爬上去。

  这种偷摸狗的行为这四年里在家可没少干,一开始还费些手脚,到后来越练越家那两人高的围墙我说翻就翻,比走大门还轻松便捷。

  就李通家的围墙高度,防得住君子和小人,却难不倒我管丽华!

  地点没选错,正是厨房后蓄养家畜的后院,平时没什么闲人会到这里走动,汉代百姓的住房建筑大同小异,我凭着直觉绕开了厨房,找到了内宅,可是面对着一间间的厢、室我却傻了眼,不知道该从何下手。

  刘秀若是被他们劫持,最有可能会被关在哪间?

  思忖间,远远的前头传来一阵喧哗吵闹声,正是邓晨和李府的家仆起了冲突,一时倒把许多下人吸引过去。我趁机一间间屋子搜了起来,等摸进第三间,忽听房内有个虚弱的声音在讲话。

  “你当真无有此心?”那声音底气不足,问完这句后便停住了,似在期待着什么。

  屋子里静了会儿,一个低缓的声音回答:“次元君真是太高看秀了。”

  我浑身一震,这是刘秀的声音,看来邓晨还真没说错,他果然被人掳劫至此。

  “刘文叔你无此心,难道你大哥也如同你这般无心么?”那声音陡然拔高,口吻也凌厉起来,一扫方才气息恹恹的说话方式。

  房内布置清雅,一幕竹帘低垂,将寝室与外间隔开,帘上缀挂玳瑁珠玉,帘外垂手侧立一青衣小婢。房内人影隐现,上隔着一张卧几,面对面的跪坐二人。一人背外,依稀便是刘秀的身影,对面一人歪侧着身子。

  除此之外,房内似再无他人,我审时度势悄然掩进。

  那人缓缓坐直了身子,轻咳两声,听着似在病中,故而底气不足。我抢先两步,奔近竹帘时,余光朝内一扫,果然不见有第三人,于是抢在那名青衣小婢没反应过来前,一掌劈中她的后颈。

  “什么人?!”房内有人喝叱,原还在榻上病歪歪的男子跳了起来。

  青衣小婢瘫软倒地,刹那间竹帘击飞,竟是被人从里面一剑劈裂,帘上缀着的珠玉之物叮咚散落,滚了一地。我深口气,顺势掠进房内,那人一剑未中,跟着追了上来。

  我抓起犹在发愣中的刘秀,大叫:“还不走?”

  电光火石间身后的长剑已然追至背心,我想也不想,一手拉着刘秀,一脚回旋横踢。可情急之下,我竟是忘了身上穿着直裾深衣,方才翻墙时只是将裙裾捞高到膝盖,此刻两条腿仍被紧紧的包裹在裙裾内。这一踢,无论如何也踢不到我想要的高度,眼睁睁的看着那雪亮的剑芒直刺过来。

  一个趔趄,危机中刘秀反攥着我的手,将我拖开一尺,险险避开那致命一剑。

  这时我的手已摸出藏在怀中的短匕,只差一步便可手扔出。

  “住手!”他伸手阻拦,将我拖到身后“切莫误伤无辜!”

  对面的攻击奇迹般停止了,我抬眼一看,持剑之人是位青年,与刘秀年纪相仿,俊面如玉,眉宇间稍带病容,却无损其英姿。

  我没想到会是这样俊秀的一个人,稍稍愣了下,他定下神来看了我一眼,许是见我竟为女子,神情微骇,却也没多说什么,默默收剑归鞘。

  “你怎么找来的?”刘秀握着我的手收紧,手指被他捏得有些疼。

  我老老实实的回答:“翻墙进来的。”

  对面那青年眼眸一利,却仍是没说什么,我朝他冷冷睃了一眼,猜度着此人是邓晨口中的李通还是李轶。

  “你也…忒过鲁莽了。”刘秀微微叹了口气。

  我蹙了蹙眉:“你的意思是我冒险跑来救你,救错了?”甩手挣开他,怒气难遏“那好,不好意思打扰两位雅兴了,小女子这便告辞,毋须远送!”

  刘秀及时抓住我的胳膊,将我拖了回来,无奈的叫道:“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我遽然回头瞪他。

  他眼如秋水,神情温柔的望着我,嘴角边挂着些许无奈。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脸人,他若是和刘縯一般强横,估摸着我当场就和他翻脸吵起来了,可他那张脸,似乎千百年不知愁苦、悲伤、愤怒是啥滋味,总是带着淡淡的笑意,让人想恼都恼不起来。

  “你先坐下!”他拉着我跪坐,指着那青年道“这一位是李通――李次元!”

  李通扬眉一轩,眼中的警惕之意终于放下,对我态度友善的笑了笑。

  我抢在刘秀向李通介绍我之前张嘴:“我是丽华。”若按照刘秀来介绍,估计又会说,此乃新野姬云云。

  李通轻咳一声,点头含笑:“姑娘有礼。”

  有礼?这简直就是拿话臊我,这样的见面方式无礼至极,何来的礼?我闷闷的坐下,正奇怪这两个明明应该是仇敌的男人,怎么彼此说话的方式这般谦恭斯文?难道说礼仪之邦,就连仇人见面也分外的与众不同?

  那头大门推开,一个人影匆匆跑了进来:“门外有新野邓晨带着家仆喧闹,许是为了刘秀而来…”

  奔得近了,方发现屋内情况不对,小婢倒地,垂帘散裂,他呆呆的望着一地狼藉停下脚步,错愕的抬头。

  “这…”“这是姑娘。”李通微微一笑,指着那人对我说“这是我堂弟李轶,李季文。”我撇撇嘴,没作答理。

  李通也不以为仵,处变不惊的对李轶道:“季文,你打发下人来把这里整理一下,然后请邓公子入府一叙。”

  刘秀起身道:“不必叨扰贵府了,秀还有事,需今赶回新野,迟了恐有误行程。”

  “这…”李轶面有难

  李通眼眸又冷了下来,气氛一度冷场,我坐在那里眼珠子转,不知道他们之间在搞什么,若是要报仇,可他们好像还没闹得撕破脸,可若只是单纯的请刘秀到府上喝酒聊天,连白痴都不会信。

  刘秀对他兄弟深深一揖,而后拉起尚在发愣的我,从容出了房间。

  “刘文叔――”李轶追出房间“今四方扰,新室且亡,汉当更兴。南宗室,独你刘氏兄弟汎爱容众,可与谋大事。我伯父爱好星历谶记,常告诫我堂兄云,‘刘氏复兴,李氏为辅!’而今我兄弟愿摈弃前嫌,与你共举大事,你为何反退缩躲避?”

  刘秀停下穿鞋,默不作声,我顺势回头瞥了一眼。李轶脸真挚,不似作伪,那李通身披长衣,一边咳嗽一边倚在二门上,虽未追出,却也静静的在期待着刘秀的回答。

  我不知道刘秀怎么想,但是李轶的一番话却是深深打进我的心坎里,于是暗中用力扯了扯刘秀的衣袖,提醒他切莫错过良机。

  刘秀慢慢直起身,未曾回头,却淡淡的丢下一句话:“既如此,宗卿师当如何?”

  李轶神色微变:“我伯父他…”

  刘秀回首一笑,笑容儒雅,再度冲着屋内的李氏兄弟一揖:“告辞。”

  从李府出来,上了邓晨的马车,虽然邓晨什么都没问,我却终究还是憋不住了。

  “既然李轶都这么说了,你为何不答应?这有什么好犹豫的,你大哥在蔡广招门客,想做什么要做什么,早已昭然若揭,你又何必推诿…”

  邓晨一语不发的看着刘秀,神色凝重。

  刘秀正襟危坐,从头到脚未见一丝慌张,他扭头瞥向窗外,有那么一瞬,温柔的眸瞳中竟闪现出一种悲悯的神采。

  “李通的父亲李守,官居新朝宗卿师,久居长安。李通若是起事,好男儿意气风发,一酬壮志,却可曾想过家中父老、族中姊妹当如何?”

  邓晨面色陡变,神情复杂的低下头去。

  我猛地一震,讷讷的说不出话来。

  在现代我是独女,身边不乏亲戚朋友,除了父母却没有至亲的兄弟姐妹。到了这里,家上下待我极好,可我总有种把自己当成外人对待的感觉。所以,我大概和刘縯、邓晨他们的想法一样都带了种自私与偏激,只想着顺从局势,反莽建汉,更多的还认为亲身参与其中,享受开元乐趣,会比现在这样枯燥无聊的生活强上百倍。

  殊不知刘秀的想法却是如此与众不同,不能说他特立独行,不能说他懦弱无能,他只是…把家人看得更重些罢了。

  换而言之,我们这帮人,眼里看到的只有熊熊的造反之焰,心里想到的是扬名立万,万古留名,这样的想法其实很自私。

  要造反,对个别人来讲很容易,譬如刘縯,譬如李通,他们手底下门客过千,资产也厚,随便拉上人马就可结伙反了朝廷。可是…对于那些手无缚之力的妇孺来说,该怎么办?造反后,对于朝廷来说就是反贼,就是叛逆,刘縯他们可以过亡命生涯,风风火火的大干一场,可家中父老儿又该如何?

  谁无父母,谁无亲人?

  我们,竟无一人替他们考虑过!

  我当即惭愧的低下头去,少顷,刘秀却轻轻笑了起来:“大势所趋,然我一人可阻否?”

  邓晨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的道:“你能这般想,姐夫甚感宽慰。蔡少公所谶之语,自有道理,刘秀当为帝!天下刘姓宗室千万,或许这个刘秀非是你刘文叔,然而即使你无此心,世间千万刘秀也会应运而生,非人力能阻,天意如此!”

  “哎呀!”我几乎跳了起来,邓晨的一番话提醒了我“蔡、蔡少公!快…快回去,我要找他!我有十万火急的大事找他!”

  刚才一通,竟然把蔡少公忘得个一干二净。

  我的回家之路啊,还得靠他给我指点津呢!他可是我的希望稻草!

  邓晨不明白我大呼小叫的嚷些什么,却仍是命车夫把车驾回晌午吃饭的那处人家,可去后一打听,方知蔡少公早走了。

  我大失所望。

  “姬!”回程的路上,邓晨见我郁郁寡,安慰我说“蔡少公乃当世奇人,可遇而不可求,若是有缘,来自可再见…”顿了顿,终是按捺不住好奇的追问了句“你找蔡少公究竟有何要事,我今见他与你交谈甚,不知都说了些什么?”

  “没什么…”我哭丧着脸“说了等于没说。”

  二十八星宿,我要到哪里去寻那命定的二十八人?是男人还是女人,是老人还是小孩,一无线索…

  算了!不能太执著,不能…抱太大希望。

  我碎碎念的默想,哀怨的一路啃指甲。  wWw.aGuXSW.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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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步天下美人宗师彩凤飞孤剑行大雷神江湖风雨十年剑在江湖冷剑烈女鹫与鹰刀下不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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