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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姑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龙吟曲  作者:萧逸 书号:40570  时间:2017/9/16  字数:22315 
上一章   第十四章 岭上花明    下一章 ( 没有了 )
  柳英奇接过了信,在手中掂了掂道:“里面是什么东西?怪沉的!”

  飞鸿面色微红,一笑道:“没什么,只不过是一件金器而已!”

  柳英奇虽想到此中有因,可是却也想不到有什么不妥,当时点了点头道:“你放心,我一定为你送到就是,我还要领教那楚姑娘的暗器绝艺呢!”

  飞鸿笑道:“楚青青绝非有意,你也就不必过于认真了!”

  柳英奇提起身边简单的行囊,叹了一声道:“我的事情只要有一些眉目,我自会去寻你,只不知你今后要去哪里?”

  这句话,一时倒使得郭飞鸿难以作答,他沉了一下道:“你事了之后,可至南方寻我,否则我也会去找你。兄弟,你仍须防那雷三多一防!”

  英奇剑眉一挑道:“我想他今为你玄功所慑,不会再轻举妄动了!”

  言至此,他冷冷一笑又道:“当初和我师父一同囚他的,还有辽东五虎,只是这五个人,如今活着的只剩下一个,那雷三多势必还会去寻那人,短时间内是不会再来找我了!”

  飞鸿摇头笑道:“这件事,我实在也想不明白,怎么其中牵挑到这么多人?”

  柳英奇面色微红,恨恨地道:“我更是不解,看来只有寻着我母亲之后,才能明白此事的真假虚实以及来龙去脉了!”

  说时面凄容,频频苦笑不已。

  飞鸿只怕又触动了他的伤感,连忙安慰他道:“不要再想了,我此去南方,顺便也为你察访一下令堂的下落,只是…”

  柳英奇摇了摇头道:“此事由我来作,你哪里找寻得到,我今蒙你援手已是感激不尽了。”

  他伸出手紧紧握住飞鸿一只手,面上现出一些难舍之情,良久才又道:“去找铁娥吧,她绝不是一个无情的姑娘,这个天底下,也只有你才配得上她”

  飞鸿面上也不浮起了一片伤感,苦笑未语。

  二人对望了一阵,柳英奇一笑又道:“我去了,你善自珍重!”

  飞鸿点头道:“不送!”

  右手平空一推,房门自开,柳英奇呆了一呆,笑道:“好一手‘百步鸣钟’,佩服!佩服!”言罢飘身而出。

  他走远之后,郭飞鸿才慢慢走到窗前。

  望着沉沉的夜空,他喟然长叹了一声,这数来,他已然和柳英奇建立了深厚的友谊,乍然分离,心中不无凄凄之感,只是他们这类奇人,每每都把感情压制着,而且他们一向是萍踪来去,习惯于孤独生涯。

  飞鸿试了试身子,知道已不碍事,他要做的事情尚多,不便在此久留,遂决定就此而去。

  “苗岭”自云南乌蒙山脉入贵州南部,蜿蜒而东,止于湘桂界处,在黔省南部,形成了连绵不断的山群,其中一处最高最大的山峰,名唤“云雾”在都匀县西,周围数百里,高千仞,峻岭峭壁,上入云天青冥。

  “云雾”之所以为名,顾名思义,当可知山多云雾,这一带森林密集,晦,晴颇少,而瘴气时起,真正是人迹罕到,望之生畏的绝险地方。

  干燥的秋风,方自烈烈而过,那潇潇的细雨,却又落个不住,怅望着云封雾锁的群峰“长青岛主”金指段南溪不发出了一声长叹。

  他转过身来,对着老伴儿金婆婆苦笑道:“人谓蜀道难,难于上青天,岂又知这黔道难,更胜蜀道百倍呢!”

  金婆婆那核桃皮似的老脸上,绷出了几道皱纹,勉强笑道:“这些都不去说它了,只要能见着了那位老前辈,也就值得了!”

  金指段南溪嘿嘿一笑,手抚着那绺山羊胡子,瘦削的面上涌起了一片怒容,鼻中哼了一声,道:“你以为我会白跑这一趟?”

  说罢,他伸也一只手,抖动了一下身上的灰色布衫,其上沾了水珠儿,他膝下的青布长袜也有多处沾上了泥浆,看来他夫妇是经过一段长途跋涉,两个人身上,都带着风尘之

  金婆婆苦着黄眉道:“不是说白来不白来,我总以为这个人靠不住,可能早就死了,你上次见他之时,算算也有很多年了,现在怎么能确定他老人家还在?”

  金指段南溪冷冰冰地道:“他不会死的!”

  金婆婆怔了一下道:“也许他已不在这里了呢!”

  金指段南溪摇了摇头,有些不耐烦地道:“不会的,我说不会就不会,你不要多罗嗦。”

  碰了个钉子,金婆婆就不吭声了。

  一阵骤雨之后,天空又有了晴意,朝阳照之处,树林内蒸发着一股股袅袅的白烟,空气并不朗,仍显得有些闷热。

  金指段南溪向林内望了望道:“我们可以走了,如果我没有记错,绕过了这片树林,就到了‘双鱼岭’,花老前辈多半在那个地方!”

  金婆婆面上立时带出了些微喜,催促道“那就快走吧!”

  金指段南溪苦笑着摇了摇头道:“记得当年,花老前辈把长青岛交给我时,他曾要我善自经营,不得变更失手,今天来此见他,真是汗颜得很。”

  金婆婆冷冷一笑道:“这有什么办法,我们又不是故意垮的,那铁云铁舒眉他存心跟咱们过不去,又有什么法子?”

  金指段南溪冷笑了一声,恨恨的道:“这个仇,我誓必要报,不过是早晚而已!”

  言罢身形已扑纵而出,一路向着后岭绕行而去,金婆婆紧随其后,二人在这畸岖的山路上,展开身法,不一刻已绕到后岭。

  但见两行修柏,枝叶扶疏,一的球菊,开放得无限芳菲,各色彩蝶穿来去于花丛之间,比之先前的穷途恶道,真不知相差几许。

  金指段南溪看到此情,神色大喜,转身对金婆婆道:“这地方就是双鱼岭了!”

  金婆婆抬头扫目一看,果然石峰上的怪石,恰似两尾极大的鲤鱼,隔山相向,栩栩如生,她乍然发现如此美境,一时不为之呆住了。

  金指段南溪把长衫整理了一下,向着岭上望了望,道:“你随我来!”

  说完,他展开身形,倏起倏落地向半岭上扑去。

  在花树如海间,筑有一座茅亭,段南溪率先在亭前一落,他身子方自一落,陡然间一股极大的罡风,面卷来,金指段南溪如此机伶的身手,竟是不及闪躲,一直后退了三四步,差一点摔倒在地。

  大惊之下,他口道:“花老前辈请住手…”

  这时金婆婆也落身而下,二人同时向亭内望去,才见一个黑衣白面,头梳发髻,眉目清癯的老文士,跌坐在一个大蒲团上。

  这老文士左手持着一卷书,右手却拿着一面芭蕉扇,正在扇着一个红土的小炉,炉上正烹煮着一壶香茶,浓醇的茶香,远近可闻。

  这老文士,听到金指段南溪的话后,理也不理,仍旧慢慢的扇着炉子,聚会神地看他手中的那卷书。

  段南溪打量了一下这个人,不由肃然起敬,他上前一步,深深打了一躬,道:“后辈未学段南溪,偕内子金雨参见老前辈!”

  说罢,他回头向金婆婆递了个眼色,金婆婆忙走上来,也认真地向着亭内的老文士拜了一拜。

  黑衣老文士,好似看书看到了妙处,嘻嘻一笑,丢下了手上的扇子,翻开了另一面,又聚会神的看了下去。

  金婆婆不由皱了一下眉,目光向丈夫望了一眼,金指段南溪却微微示意,要她稍安勿躁。

  二人在亭前足足立有半盏茶之久,才见那文士呵呵一笑,合上了手上的书,抬起头来,向二人点了点头道:“贤伉俪远道辛苦,请亭内就座”

  段南溪才算松了一口气,当下又拜了拜道:“遵命!”遂向亭内行去。

  二人进入草亭,却是不敢落座,只站在一边,那黑衣文士口中嘻了一声,笑道:“故人久已不见,见面都几乎有些陌生了!”

  他语音清亮,含着极重的贵州口音,金婆婆如非深知,只凭眼见,断然不敢相信,眼前这个人,竟是昔年名震海内的武林异人,看起来他的年岁,绝不会比金指段南溪大,因为他头头发,竟是没有一白的。

  在他转过身子时,金婆婆才发现,他下身竟穿着一件血也似红的肥大长,上身的黑衣,不过仅仅盖在膝上,红黑显明,确是怪异。

  金婆婆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怪人,不免一再地注意打量着他,只见对方生着一张“国”

  字形的长方脸,面上皱纹甚多,尤其是双瞳下的泡,深深的垂下来,一付没打采的样子,真正是典型的一个“病儒”

  段南溪再次欠身道:“多年不见,老前辈金体看来似乎较以前更健旺了!”

  病儒皮笑不笑地笑了一声,惺松的睡眼,向着二人望了望,点头道:“段南溪,你找我有什么事,不妨直说,无需拐弯抹角!”

  段南溪面上一红,干咳了一声,着双手,只是讪讪苦笑不已。

  病儒又望了他一眼,冷漠地道:“长青岛有事了?”

  段南溪面色更是大红,叹了一声道:“后辈夫妇是专程来向老前辈请罪的!”

  “请罪?”老文士有些不解地问:“有什么罪?”

  段南溪垂下头道:“昔日前辈手的长青岛,如今已瓦解了!”

  病儒嘻嘻一笑道:“我当是什么事,原来是小事一件,不过…”

  说到此,他站起身来,由石桌上拿起了茶壶,为二人各倒了一杯茶,自己也倒了一杯,冷冷地笑了笑道:“我倒想知道一下缘由与情形,你坐下来慢慢地说!”

  金指段南溪答应一声,就和金婆婆各自坐了下来,他咳了一声,说道:“后辈无能,因遇见了厉害的仇家,九华比武险些丧命,长青岛金衣教被迫解散,后辈今来见。一为请罪,二为归还前辈昔日所的一枚金印!”

  话声一顿,转脸对金婆婆道:“还不把金印奉上!”

  金婆婆遂由背上解下了一个包裹,由内中取出了一个黄玉印匣,正待双手奉上,病儒冷笑道:“不用了!”

  金指段南溪一怔道:“后辈已无能掌管,前辈这枚‘南天一霸’的金印关系非小,尚请再甄选适当人选才是…”

  言未罢,这位面有病容的老儒士,忽然呵呵一笑,道:“段南溪,你倒推得个干净,我花明所待的事,你何曾见打过回扣来?”

  段氏夫妇闻言吃了一惊,一起离座站了起来,金指段南溪更由不住打了一个冷战,讷讷地道:“请老前辈格外开恩…”

  病儒花明望着二人,冷冷的道:“你二人身手,如今己是江湖罕见,什么仇家会如此厉害?”

  段南溪咬了咬牙道:“此人姓铁单名一个云,号‘舒眉’,是一个十分棘手的人物!”

  花明长长地“哦”了一声,金指段南溪忙问:“老前辈莫非认识此人?”

  病儒花明沉沉一笑道:“是他?这就难怪了!”

  说到此,冷冷地一笑又道:“这老儿还没有死?很好…他的寿数大概也到了。”

  段南溪惊喜地道:“老前辈莫非要二次出山了?”

  花明冷冷一笑道:“还不到时候!”

  段南溪想起了一事,紧张地道:“听说‘冻水’石秀郎已现身江湖,老前辈可知道?”

  花明陡然一惊,道:“听谁说的?”

  段南溪皱了一下眉头:“我倒记不起是谁说的了,只听说有人在洪泽附近,发现了他的踪迹,我想此事老前辈必是知晓,原来你老人家也是不知!”

  花明冷冷一笑道:“老和尚在山坐关,石秀郎竟敢近身?此事令人难以置信!”

  接着冷笑了一声,望着段南溪道:“我过去怎么关照你的?这地方你是不便来的!”

  金指段南溪怔了一下,道:“后辈来此,并没有外人知道!”

  花明呷了一口热茶,黯然笑道:“你方才所说石秀郎出山之事,是如何听说的?”

  金指段南溪不心中一震,暗悔自己心直口快,把途听之话道出,病儒花明生猜疑,最是阴险,自己一言之差,触了对方隐私,只怕性命不保。

  想到这里,不由吓出了一身冷汗,当时装成一付迷茫的样子道:“不过江湖上有此传说罢了!”

  此言一出,那老儒士花明又一笑,放下了茶杯,眼望着金指段南溪,徐徐地道:“大概是你见着他了吧?是他要你来查我虚实的可是?”

  金指段南溪倒了一口冷气,蓦地退身亭外,道:“老前辈,你怎可这么说?这简直是…”

  金婆婆也慌忙抢出亭外,那病儒花明嘻嘻一笑,也跟着步下了亭阶,他若无其事地道:

  “段南溪,如果我猜得不错,我此处的地址,你必定已告诉了姓石的了!可是?”

  金指段南溪面色一变道:“前辈你怎可武断猜疑?”

  花明陡然立直了身子,他身材极高,并不似一般老人佝偻,在他瘦削的面颊之上,此刻带出了一团怒影。

  他向前走了两步,脚下八字式站定,嘻嘻笑道:“否则你好生生的,怎会想起来退还我的金印?”

  段南溪咬牙愤恨道:“长青岛瓦解,这枚金印原是您老人家的,我自然应该归还!”

  花明微微一笑,道:“你的礼太多了…”

  说到这里,他猛抬头,森森地道:“失长青岛,情尚可原,我机密,却是罪不可恕!”

  段南溪这时心神大,不觉又后退了几步,讷讷地道:“老前辈,你不可妄加人罪!”

  金婆婆这时睹情见状,也是又惊又怒,忍不住在一旁冷笑道:“花老前辈,你如真有能耐,可以去找石秀郎一了昔日恩怨,此事又与愚夫妇何关?”

  段南溪听金婆婆如此说话,不由重重跺了一下脚道:“你少说几句吧!”

  果然金婆婆那几句话,更加重了花明对他二人的怀疑,闻言后,这位面有病容的怪老人森森的笑道:“我自然会去找他的,只怕我不找他,他也会来找我了!”

  说时,一双瞳子时睁又合,不停的打量着二人,金婆婆咬牙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莫非我夫妇好心来此报信,竟然错了不成?”

  段南溪忙止住她,转向花明抱拳道:“花前辈,我段南溪也是武林中有头有脸的人物,岂能像老前辈所想之卑鄙,老前辈你既对愚夫妇有所怀疑,我们只有告辞了!”

  说完转身对金婆婆苦笑道:“我们走吧!”

  金婆婆自一来此,即对病书生花明存有戒心,巴不得马上离开,这时闻言自是求之不得,当下转身就走。

  他夫妇方迈出一步,就听得身后的病书生花明一声冷笑道:“太晚了,你夫妇这时走太晚了!”

  段南溪眉头一皱,金婆婆催道:“快走!”

  可是金指段南溪却是知道,任自己二人这身功力,要想逃过眼前这个怪客手下,只怕是绝无可能,当时轻轻拉了老伴一下道:“不可妄动!”

  接着倏地回过身来,面有凄容道:“老前辈何忍对愚夫妇骤下毒手?务请网开一面,我夫妇感激不尽!”

  说罢深深一拜,花明远远地望着二人,点了点头道:“网开一面?你自己也承认了?”

  这老文士说着,信步又向前走了几步,一只手轻揪着下巴上短短的胡子,笑地道:

  “段老儿,亏你过去还跟了我几年,你竟然连我花明的脾气也没有摸清楚,真正是太有出息了!”

  段南溪道:“老前辈这是什么意思?”

  花明斯文的道:“我花明生平行事,从不拖泥带水,也不与任何人讨价还价,你夫妇是自作自受,自投死路…”

  金指段南溪银眉一挑,面色惨变道:“前辈你莫非真要对我夫妇下毒手不成?”

  病书生花明点头道:“还会有假?”

  段南溪昔年在君山时,曾与此老共过一段岁月,深知其为人心狠手毒,他生平行事,无论善恶,出口成金,绝不反悔,今情形,看来是难免劫难了。

  段南溪想到这里,不由把心一横,仰天一声狂笑,声震霄汉,面色一冷,宏声道:

  “罢!罢!想是我金指段南溪的劫数已到,当真是上天有路不去,入地无门自投,只怪我当初双目不明,投错了主子!”

  话锋一顿,向着金婆婆惨笑道:“老伴儿,打点起精神来吧,这云雾山也就是我夫妇埋骨的地方了!”

  金婆婆身子向一旁窜出了丈许以外,嘿嘿笑道:“岛主,你往日的威风到哪里去了?我们要死也得死个痛快,可不能这么窝囊!”

  这婆子竟然豁了出去,她望着花明怪笑了一声道:“花前辈,外子久道你是一个了不起的奇人,今一看,实在是徒负虚名,令人齿冷!”

  金指段南溪也森森笑道:“老前辈,你要三思而行!”

  这位有海内双奇之称的老怪物花明,听了之后,垂下的眼皮连连眨动,沉声笑道:“我早就想过了…你夫妇莫非尚想以二敌一拼一拼么?”

  金指段南溪数年来功力大进,一向是目高于顶,昔年虽曾与花明共处过一段时间,但只知其功力极高,却始终未曾领教过他的身手,这时被迫之下,不生出与对方一拼之心!

  这时再吃花明言语一,更是心中不愤,当下咬牙冷笑道:“老前辈一再相,愚夫妇也只有以死相拼了!”

  病书生花明陡然睁开眸子,道:“好!”说着,冷森森地一笑,又道:“这是我求之不得的事,段南溪,你夫妇领教领教我花明的手法,就知道比起那铁舒眉来,又别有一番滋味了!”

  在他说话之间,段南溪身子一转,已来到了金婆婆身侧,二人背靠背立在一起。

  金婆婆对自己丈夫知道得最清楚,他一生对敌,包括在九华山对敌铁云在内,一向都镇定沉着,从来就没有惊慌过,可是此刻的情形,却大异于平。当他背靠着她站定之时,她竟觉出他全身上下,微微地颤抖着。

  这种情形,使得金婆婆也为之惊心了,她讷讷地道:“岛主,你怎么了?”

  金指段南溪冷笑了一声,低声道:“注意,对付这个老怪物,千万不可先出手!”

  金婆婆道:“知道了!”

  金指段南溪又道:“此老自负狂傲,倘能敌过他十招不败,或可逃得活命!”

  金婆婆不服道:“岛主,你也不必太轻视了自己,我夫妇合力,尚不知鹿死谁手!”

  金指段南溪叹了一声道:“但愿如此…”

  所谓“海内双奇”正是指的当今江湖上仅存的一对老怪物,也就是“花明水石秀”中的病书生花明,与冻水石秀郎两个人。

  这两个老怪,如果携手合作,只怕普天之下,就算上山坐关的那个半佛半儒的老修士云海老人在内,怕也不是他二人的敌手,只可惜他二人并不合作,非但不携手合作,且相互为敌,数十年来,他二人无不在暗中算计对方,只要一有机会,必制对方于死命。

  因此,病书生花明,陡然由金指段南溪口中听到了石秀郎的消息之后,立时就神经感起来,他生多疑,更且联想到段氏夫妇必已为石秀郎收买,而出卖了自己,纵然他夫妇并没有出卖自己,也不能留他们活命,因为自己在此匿居的秘密,已为他夫妇知道,后难免不漏出去,一旦传入石秀郎或是山上那个老修士“云海”耳中,自己可就不得安稳了。

  有了以上这两点原因,这个老怪物就势必要杀段氏夫妇二人了。

  凭着以往战无不胜的经验,这个老怪物实在是目空一切,狂傲得很,不过,他那一身神出鬼没,诡异莫测的身手,也确实无怪乎他会如此。

  此刻他缓缓走到了金指段南溪夫妇身前,立定了脚步,距离段氏夫妇有八尺左右,双手握置于腹下,一派斯文地道:“你二人可以出手了!”

  金指段南溪笑道:“岂敢在老前辈面前撒野?”

  病书生花明阴沉沉地笑了笑,道:“还算你有见识,只是我一出手,只怕你二人势必要先死其一了!”

  金指段南溪强自镇定道:“既是早晚的事,何分先后!”

  叹息了一声,咬牙切齿接道:“花老前辈,我夫妇生死不足为惜,只是你如此昧心辣手,后只怕遭人笑,你必不得善终!”

  病书生花明瞳子一睁,旋又眯成两道,徐徐又上前一步,段南溪见状身子向侧边转了一半,双掌左右分开下去,蓄势待发!

  病书生花明颔道道:“我明白了,你夫妇想以‘太极联手’来对付我可是?”

  段南溪不由心中一震,暗忖道:“完了!”

  金婆婆闻知对方窥破了自己二人的战法,也不由惊心不已,须知他二人贴背联手,正是要以太极联手其中的“黏”字一诀克敌,一旦为人测穿了这点,那可就一文钱也不值了。

  段南溪寒心之下,右掌蓦地向金婆婆背上一推,口中叱道:“开!”

  这个“开”字一出口,段南溪左掌已兜心而出,五指之上带出了一股极大的内力,直往病书生花明前兜去,而他本人却借着这一兜之力,身子霍地拔空而起,向着一株大树上落去!

  段南溪身子起势极快,可是当他向树技上一落的当儿,才发现竟然有人比他更快,先他落在了树上,段南溪心知不妙,双足就空一蹬,又反折了回来。

  耳闻得空中一声轻笑,红影微闪,病书生花明身子又比他快了一步,先他落在地上,这位有海内双奇之称的怪老人,一双白手蓦地张开,活像是一双极大的鸟爪,直向当空下落的金指段南溪身上抓去。

  他脸上带出一种极恐怖的笑容,双手抓处,发出了极清晰刺耳的一阵破空之声。

  段南溪见状,倒了一口冷气,他知道病书生花明这时所施展的功力看似无奇,其实却是他近百年来苦练成的一种特异玄功。

  这种玄功,贯于剑刃,谓之“剑牴”施之于指掌,谓之“内”除非本人有极高的静练功力,臻达“三花盖顶”、“五气朝元”的境界,断断是不能施展,一个调度不好,本身反有杀身之危,所以武林中虽多知道这种功夫的厉害,却极少有人敢习练施展。

  金指段南溪此刻见病书生花明一上手,变使出“内牴”功力,怎不心惊胆战?他吓得双膝就空一收,双掌奋起,拼死推出双掌,用苦练多年的“乾元问心掌”掌力,想与对方一分生死。

  就在这时,一旁的金婆婆怪啸了一声,双掌同出,也打出了一双“子午钉”二钉一上一下,直取病书生花明咽喉及小腹两处要害。

  病书生花明面上带出了一种极度蔑视的笑容,忽地转过脸来,向空中一吹。

  金婆婆所打来的一对子午钉在空中“叮”的一声,遂即坠落在地,耳听得空中的金指段南溪一声闷哼,身子重重地落下来,摇摇坠。

  这一刹那,只见他面如金纸,牙关紧咬,只道了一声:“你…”嘴一张“哧”的出了一口鲜血。

  金婆婆目睹此情,红了双目,口中狂吼了一声,飞也似地扑到了病书生花明的身边。

  这老婆子此刻在急怒攻心之下,已决心与病书生花明拼命,就见她双掌一错“排山运掌”直向病书生花明猛击了过去!

  只听“碰”一声打了个正着,金婆婆指尖向外一挑,内力顿时发出去,病书生花明身子在她双掌之下,就像一个拨鼓似地,前后摇晃了起来。

  金婆婆以为双掌击中了对方,不死必伤,是以用了十分内力,可是等到她内力全数贯出之后,才发觉出病书生花明体内忽然弹出一股内劲。

  这股无名的内劲,初弹出,金婆婆只感觉如同棉花一般地无力,不心中一喜,只以为对方已经受伤,还击力不从心,大喜之下,更加足了内力,双掌向外一吐,口中吐气开声:

  “嘿!”

  却只听“喀”的一声脆响,金婆婆双腕齐折,一时间痛彻心肺,这时候她才忽然觉出病书生花明身上那股内力,竟是变柔为刚,一松一弹足有万钧。

  金婆婆一时大意,双腕齐折,足足弹出八尺以外,她身子尚未站定,耳听得金指段南溪在一旁大声叱道:“快逃!”

  金婆婆忽然警觉,奈何新受重创,几昏厥,闻声正要奋力纵出,足方顿起,一只白瘦张大如箕的怪手,已面抓来。

  由这只大手上发出了五股冰寒刺骨的内劲,金婆婆方觉不妙,已被抓了个正着。

  耳听得病书生花明一声怪笑,那只大手蓦地一收一紧,可怜金婆婆连半声也没有出,顿时脑浆飞溅,头骨尽碎,只晃了一下,便倒地呜呼。金指段南溪在呼告金婆婆逃命之时,自己身形早已纵起,一路倏起倏落,直向岭下遁去,他虽受了极重的内伤,但是在这要命的关头,也顾不得很多了,但当他身子扑出十数丈之时,却忽觉得脑后劲风猛袭而来。

  要知道金指段南溪身手,在武林中也可算是一等一的高手,一身内外功夫,确实是不可轻视,只奈何他今所遭遇的对手,太高超、太可怕了,以至于才会在一照面之下吃了大亏。

  这时他虽在重伤之下,身手仍颇可观,就见他前膝一屈,身子“咕噜”一个侧滚,已避开了脑后的风力。

  情势既已至此,段南溪自忖着今大是不祥,可是他也不能这么使宜就死。

  这位多年独霸南天,以一杆金旗令,称雄武林的长青岛主,这时触到了“死”的念头,虽也有些心惊胆战,魂不附体,但情势所迫,不由他不作困兽之斗。

  他身子滚转之间,左臂微扬,为的是引开病书生花明的眼神,右手却由左腋下探出,打出了一掌“枣核镖”一出手即散了开来,就像是离巢的蜂群,直向着病书生花明全身上下飞而来。

  病书生花明乍见来势也不由吃了一惊,他没有想到金指段南溪重伤之下,竟然还会有此一手。

  这个老怪物,发出了一声冷笑,身子有如窜空的燕子,倏地直升而起,饶他起势再快,一粒“枣核镖”仍然由他左足尖下划了过去。

  这一粒枣核镖,把他云字福履的鞋底划了一道拇指细的裂槽。

  虽然是没有打着,可是对于这个狂妄无视天下的老怪物来说,已是生平从来也未受过的奇大辱。

  他身子往下一飘,瘦躯一耸,发出了一声刺耳的尖笑,道:“好个小儿,我倒要看一看你有什么本事,居然敢在我老人家面前班门斧!”

  说罢,双肩一晃,就像是浮空掠影一般,刷一声扑了过去。

  段南溪这时倚身在一块山石上,只觉得口干燥,双目发花,眼看着病书生花明扑身而来,却是斗无力。

  最后,他勉强鼓起仅有的一点余力,并中食二指,用成名的“金指”一指点出。

  病书生花明身子向下一欺,对来犯的指力,竟是睬也不睬,正要下毒手以“内牴”功力,取对方性命,却见金指段南溪突然双目一闭,向后一个倒仰,咕咕噜噜,直向着峭岭之下一路滚去。

  病书生花明止住了身子,冷冷一笑,自语道:“便宜你这小儿了”

  他自忖金指段南溪万无活命之理,因为这峭壁高有千仞,段南溪在昏中翻落下去,是绝对不会有侥幸的,即使摔跌不死“午”时的毒瘴一到,也会要了他性命,这一点花明倒是确信不疑。

  他在岭前呆立了一刻,才又转回原先亭内,虽然杀了两个人,他内心并没有一点快慰之感。

  随后,他便担心地想:“果真金指段南溪所言属实,石秀郎己经出世,他必不会放过自己,也许已向这地方来了,我倒不可不防!”

  想到这里,全身血一阵怒涨,由不住频频冷笑不已,心中一动又复念道:那云海老人既在山坐关,石秀郎怎敢接近,岂非怪事?

  病书生花明这几,不知为何,那一颗久静的心,竟是怦怦思动。

  当他思念着这个问题时,只觉得有一种说不出的烦躁感觉,忽然他右眉角一连跳动了三下,多少年以来,病书生花明由于静中领悟心得,已使他对未来的祸福吉凶,能顶感一个大概。

  眉心三跳,病书生花明口中低低“晤”了一声,吃惊道:“不好…莫非我真有什么大难临头不成?”

  他起身在茅亭内踱了一周,忽然转身步下茅亭,在花树如海深处,开启了一间石室。

  病书生花明推开石门,来至他起居运功的室内,闭上了石门,然后他燃了一柱香,虔诚地向空一拜,又退身一边,匆匆换上了一件麻衣。

  接着他洗净了手,取出了一面玉盘,平放在石案之上,捧了一把细砂,向着盘面洒下去。

  这是一种心灵感应的“麻衣神算”病书生花明以他无比的智力,要测知他未来的吉凶祸福。

  就见他由袖内取出了十余粒棋子儿,按东南西北中五个方位,放下了棋子,棋子刚放下,他就觉得双眉一阵急耸,这正是“祸临”的现象。

  病书生花明口中“哦”了一声,以中指按点在西边的棋子上,低念道:“石秀郎乎?”

  那棋子纹丝不动,他摇了摇头,遂又按在中间棋子上,冷笑道:“云海老儿不成?”

  又摇了摇头,这使得他十分困惑费解,双手袖在麻衣袖内,神色大变道:“莫非还有第三个人不成?”

  这实在使他难以置信,如果说云海老人及冻水石秀郎都不为祸自己,这个世界上还能有哪一个能够危害自己?

  病书生花明惊心之下,手指把下余三子一一按过,当他按在了“南”方棋子上时,只觉得一股热血上冲眉睫,双眉簌簌一阵急抖。

  病书生花明收回了手,点了点头道:“是了,这厮是来自南方,是不会错了!”

  说罢他收起五个棋子,已撤下了一大把棋子,依照先天易理,在其中移动了数枚,已得知了一个大概的结果。

  “一个年轻人!”

  他口中轻轻吐出了这几个字,心中却更加困惑了。

  病书生花明测知了这一结果,收起了棋子,下麻衣,向着当空膜拜了拜,然后灭了香。

  现在既知云海与石秀郎,都未对自己有所举动,他的胆子反倒放大了,他如今唯一要做的,就是去江湖上察访那个年轻人,然后先下手为强,把他铲除了,以绝来大患。

  有了这个决定之后,病书生花明毫不迟疑,即就打点妥当下山而去,他要在茫茫的人海中,去找寻那个不利于他的少年。

  天空下着牛细雨,夜风一阵阵的吹着“苏州府衙”前那个白纸的气死风灯,被风吹得晃来晃去,正所谓“民不讼,官不断”衙门里当差的那群子人,整天闲得一点事都没有,好不悠哉。

  后衙的押房里,点着几盏灯,那位三班大捕头“闪电手”曹金,正和几个朋友闲吧着,桌上一小碟酱牛肚,一小碟五香豆干,还有一大包油炸花生米,他们哥儿几个,你一口我一口,正在喝着白干,门外的几株柳树,被细雨刷得越发青翠可爱,在微风细雨中,有人正拉着胡琴,用沙哑的嗓音在唱着南方戏,声枯腔涩,听起来颇不是个味儿。

  自从铁先生长江劫宝,归还苏州府衙之后,那一件缉拿女贼的大案子,无形中也就了啦,可是并不是说整个的案子销了,因为那女贼身上还牵涉着好几条命案,除非能拿着这个女贼,才能销案,可是这又谈何容易。

  这件事情在过去曾闹得惊天动地,如今表面看起来是平静无事,甚至于人们都淡忘了,其实可不然,就连苏州府的府台大人在内,内心也无不忐忑难安,因为这件案子,说不定哪一天再翻出来,或是上方一追究,上至府台大人下至巡捕房当差的那群小喽罗,可都得吃不了兜着走,这不是“危言耸听”因为被那个女贼“芷姐儿”杀死的人当中颇多有来头的大户,如果紧了,事情自然不妙。

  所以说,这一群衙门当差的人,表面上悠哉游哉,其实内心极为烦恼,说不定有那么一天,府台大人命令“缉凶归案”哥儿几个可就得卷铺盖滚蛋。

  事情可是真巧,说什么来什么,三班大捕头曹金,酒杯刚往下一搁,由门外进来一个身着官式雨衣的衙役,上来向着曹金道:“东城宝华班里的大茶壶金虎说是有要紧的事要见你老!”

  曹金怔了一下道:“哦!有什么事吗?”

  他邻座的捕快秦二风,立时点头道“快叫他进来!”

  说罢偏头向着曹金道:“别是为着那话儿来的吧?”

  曹金闻言立时精神一振,酒也醒了七分,说见“宝华班”的金虎,猴头猴脑地一路走进来,这小子头上贴着一块膏药,脸上横七竖八抹的全是鼻烟,半个身子都被雨浸了,一付猥琐相。

  秦二风向他招了招手道:“过来喝两杯!”

  金虎哈着走过来,趴下就要给曹金磕头,却为曹金一伸手给拉起来道:“不用客气,你找我有什么事?”

  金虎一双小眼扫了扫,双手着,讷讷道:“有一件重要的事…”

  秦二风立刻会意,笑道“不要紧,这里都是自己人,你尽管说就是!”金虎眨了一下小眼,凑近道:“是!是!小的有一件好消息要告诉几位大爷,那个女飞贼芷姐儿,可是又来了苏州了!”

  曹金闻言到此,顿时一呆,手上的酒杯“叭”地一声摔了一个粉碎,他直着脖子道:

  “你…你说什么?”

  金虎瞪着小眼睛道:“那个女贼,早先在我们班子里化名芷姐儿的那个女贼又来了。”

  曹金、秦二风,以及在座每一个人都“哦”了一声,秦二风忙把他按下来道:“坐下、坐下,你慢慢说,你怎么知道她来了呢?”

  金虎咧嘴傻笑了笑,道“秦二爷你不是关照我一有消息就来送信么,我可是一直都留着心,这几天吃饭都买着吃,觉也没捞着睡!”

  他说到这里,曹金已递过了一块银子道:“这个你收下,消息准确,还有重赏。”

  金虎收下了银子,笑得眼都睁不开道:“谢谢,谢谢,消息是一定确实!”

  接着低了嗓门道:“那个飞贼现在住在西城‘黄柳阁’客栈里,我已拜托那里的茶房马大鼻子看住她了,大爷们要拿她,趁着现在下雨,她准在那里!”

  曹金瞪直了眼道:“好!好!太好了!”

  秦二风皱着眉道:“你有把握是她么?”

  金虎一摸脖子,笑道:“这还能有错?她就是化成了灰我也能认出来呀!”

  秦二风点了点头道:“好!你可千万别惊动了她!”

  曹金冷笑道:“这件事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对任何人都不许提起。千万,千万!”

  金虎答应了一声,又向着众人磕了一个头,才高高兴兴地走了。曹金待他走后,冷冷一笑道:“弟兄们,机会可是来了,咱们哥儿们受她的气也受够了,这一次可不能再叫她跑了!”

  秦二风挑着眉毛道“头儿,这娘儿们可是棘手的很,咱们要是一下子拿不下她来,那可讨厌!”

  曹金一只手摸着腮帮了,冷冷地笑道:“这件事我有办法!”

  说罢转脸向着对座一人道:“武老三,你快去后院派个人去参见火器营的徐大人,趁着他们在这里,正好请他们帮这个忙,你就说我们为捉拿一个重要的犯人,想借调他们十个人!”

  秦二风站起来道:“我去说去,这事行吗?”

  曹金冷冷的道“有什么不行,大不了禀报府台大人,谁叫他们正好到苏州演习来了,这真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他们不帮忙,光凭我们几个人有什么鸟用!”

  秦二风不由乐道:“对!还是你脑子快,要是火器营肯调十个人,这事情就没问题了,十个人五杆,那女贼就是生了翅膀也别想飞了!”

  说罢匆匆冒雨而去,闪电手曹金就招呼着每个人准备家伙,扎腿穿靴,忙成了一片。

  须臾秦二风笑着回来到:“徐大人还真赏脸,一说就准了,不过他说下不为例。咱们是怎么着,这就走么?”

  闪电手曹金甚喜道:“好,人呢?”

  秦二风道:“徐大人已派人叫去了,正好有一排人住在衙门里,说是明天表演给地方上看的!”

  曹金笑道:“太好了!”

  说话间,就见外面进来一个小武官,扫目道:“哪一位是曹捕头?”

  曹金忙抱拳道:“在下就是!”这名小武官也抱了抱拳,但是脸色冷冷地道:“可只有八个人在家,其他的还没回来,八个人四杆,你看可够了?”

  曹金连道:“够了,够了,但尚没请教老兄贵姓?”

  小武官哼了一声道:“我姓张,是火器营徐大人卫士排第二哨的哨长,这是个什么贼,还值得出动火?”

  曹金本以为对方是个什么人物,派头这么大,此时一听不过是个起码的小兵头,再听他如此说,不更是有气,当下嘿嘿一笑道:“什么贼?这个贼要是拿不下来,咱们府大人的乌纱帽都危险,我们本也不敢惊动你们,只是这个贼能高来高去,着实有真功夫。”

  姓张的哨长一听此言,似乎也有些吃惊,面色微变道:“原来这么厉害呀!”

  秦二风小声告诉他道:“老弟,这个贼就是在金陵苏州两地闹得天翻地覆的那个女飞贼!”

  张大柱“啊呀”一声,吓得更是面上变,曹金上前拍了拍他肩膀道:“兄弟别怕,有我们哥儿们,再加上你们的火,这个贼是无论如何也跑不了!你的人来了没有?咱们这就走吧?”

  张大柱点了点头道:“来了、来了!”

  说罢同着众人步出押房,果见八个人抬着四杆缎子包着的火,站在院子里,张大柱就走过去道:“等一会大家听曹捕头指挥,叫放就放,可要小心别伤了自己人!”

  八个人答应了一声,曹金看了看天,雨已停了,就招呼着众人一同出了院子,直向西城行去。

  “黄柳阁”座落在西城金门大街,那是一处比较静的地方,遇上今天这种夜雨,更是静悄悄的连一个行人都没有。

  捕头曹金和捕快秦二风,带领着四名捕役和张大柱以及八名荷的兄弟,一直来到了“金门大街”就见金虎同着一个小厮模样的人远远跑过来,曹金忙问道:“那女贼还在不在?”

  金虎连连点头道:“在!在!这就是我说的黄柳阁那个茶房朋友马大鼻子!”

  马大鼻子忙跪下来磕了个头道:“小的给几位大爷请安,那个大姑娘在屋里,一直没出来!”

  曹金点了点头道:“好的,你带我去,我只认一认是哪一间就行了!”

  于是一行人来到了“黄柳阁”前,曹金关照大家安静的先守在门口,然后他先同那个茶房马大鼻子进入里面,二人穿过了一小层院子,马大鼻子远远一指道:“就是那一间!”

  曹金打量这间房间,一面背靠着左面大街,前面有片空地,前后都有房间,这时门窗紧闭,只是在黄牛皮纸的窗户上,现出一片灯光。

  闪电手曹金略作打量之后,就轻手轻脚的退出院子,秦二风等一干人也进来了,曹金用手指指那间房子,张大柱就命人架

  四杆火分架在正门两侧、当门、以及对面屋瓦上,曹金把一切分配好了,火的火引子也装上了,只一点火,铁砂弹子儿可就发出来了,这是当时最新发明的杀人利器,威力奇大无比。

  整个院中,灯火闪照得如同白昼一样,曹金一切都布置好了之后,才向着那个茶房点了点头,马大鼻子忙走过来,曹金轻声关照他道:“你敲门就说送茶水,我跟在你后面!”

  马大鼻子吓得打了一个寒颤,道:“我怕。”

  闪电手曹金道:“别怕,门一开你就走,都有我呢!”

  一干捕快都亮出了兵刃,把室外守了个严丝合,空气显得一派萧杀。

  茶房马大鼻子同着捕头曹金,来到了门前,轻轻地在门上敲了两下,室内果然传出一个女子声音道:“是谁?”

  马大鼻子咳了一声道:“给姑娘送茶水来了!”

  室内女子道:“不用了!”

  马大鼻子干笑了两声道:“还有点事情,要跟姑娘说,请开下门!”

  室内少女冷冷地道:“什么事在门外说不是一样吗?”

  曹金皱了一下眉,伸手用力的在门上拍了一下道:“大姑娘你出来一趟吧,你的案子可是发了。”

  话才一落,室内灯火突然一暗,那扇门猛地开了,曹金后退一步,就见面前人影一闪,已立着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

  曹金只觉得眼前一亮,心道好个标致的姑娘,但见对方这个少女,一张长圆形的脸蛋儿,白如玉,细长的一双娥眉,其下是秋水似的一双剪水瞳子。

  这姑娘上身是青葱的丰长小缎袄,下身是粉红色的八幅风裙,足下是一双绣有双龙戏珠的青缎子软鞋,周身上下真是不染纤尘,看起来美极了。

  在场各人原以为不定是如何一个可怕的母夜叉,谁也没想到竟是如此一个粉装玉琢,比嫦娥还胜三分的娟秀丽人,一时均都看直了眼。

  那姑娘乍然发现眼前的场面,不由神色一变,可是立刻她就恢复了一付不在乎的样子,望着曹金微微皱眉道:“是找我吗?”

  要按平时曹金见了如此的大美人,身子都酥了,可是今晚情形却是不同,他只能硬着心冷冷一笑道:“大姑娘,还没有请教您芳名怎么个称呼?”

  少女眼皮微微一道:“我姓唐,你们这是干什么呀?这么多人!”

  说时一双妙目向着四下一扫,粉面上似乎现出一些惊慌之,闪电手曹金是何等精明的人物,一打量这姑娘的神态,心中已有了七分把握。

  当时他抱了抱拳,干笑道:“大姑娘,你也别在我们面前来这一套了,明人面前不说暗语,姑娘你是干什么的,我们是干什么的,姑娘你还能不知道么?”

  少女冷笑道:“我实在不懂你是在说什么,我进房去了。”

  说罢转身就要进房,曹金一上步,横身道“对不起,大姑娘,你先不能进去,你得跟我们去衙门一趟!”

  少女倏地转过身来,只见她细眉一挑道:“凭什么,我又没犯法!”

  曹金嘿嘿一笑道:“得啦,姑娘你就别装了,我们为了姑娘你,差一点脑袋瓜子都搬了家,反正你得去一趟,有什么话你到衙门里去说好不好?”

  这姑娘冷笑了一声道:“我没工夫!”

  曹金嘿嘿一笑道:“姑娘,你一身本事,我们也知道,可是今夜我劝你趁早打消了逃走的念头,你要是想跑,可怪不得我们下毒手对付你了!”

  少女闻言哼了一声,只见她面上立时罩上了一层寒霜,那双明锐的眼睛,在曹金脸上一转,冷笑道:“好吧,就算我是你们要找的人,可凭你们那几手功夫,恐怕还拿我不住!”

  话落身形一转,已闪入房内,碰一声把门关上了,曹金哈哈一笑道:“大姑娘,你今天认栽了吧!要是没有把握,今夜我们也就不来现眼了!”

  说着正要举刀向门上劈去,却见那房门“刷”一下再次打开,少女又立在门前,只见她手中已多了一口长剑,而且背上已系了一个小包袱。

  闪电手曹金见状哈哈一笑道:“果然是你,今夜看你还怎么跑!”

  一抬手摘下了背上的一口分水刀,足下是“倒踩”古井步,一连后退了三四步,用手中刀一指少女道:“唐姑娘,给你看一样新奇玩艺儿,这是从京城里来的火药抬,你要是不怕死,就尽管跑!”

  四周各人闻言,就像呼堂威一般的一齐呼喝了起来,少女目光一扫,这才发现了亮着火引子的火,这一霎时,她不神色大变。

  这种新武器她早听说过,今夜还是第一次得见,她知道自己要是再恃强好胜,只怕非丧生在这种厉害的武器之下不可。

  捕头曹金由她脸色上,已看出了她的心虚,当下又哈哈一笑道:“这玩艺儿到底多厉害,恐怕姑娘你还没有见识过。来,兄弟们放一给她看看!”

  就见正门侧边那杆火,火兴一现“轰”一声大响,烟雾漫之中,院子里一盏灯笼,立时被打上了半天,在刷刷声中,散下了一天的树叶。

  曹金呵呵笑道:“大姑娘,你还是束手就擒的好,你是个姑娘家,只要你听话,我们绝对不难为你,姑娘可是看见了,这玩艺儿打在了身上,可不是玩儿的!”

  少女频频冷笑不已,一旁的秦二风忙上前一步,抱拳笑道:“大姑娘,你是明白人,自己作事自己当,何必拖累我们跟着倒霉,姑娘你这身本事我们弟兄还是真佩服。”

  说着咳了一声,又道:“…说名良心话,要是不穿这身二尺五的号衣,我们哥儿们也不愿开罪姑娘你,可是当官差身不由己…嘻,又有啥办法呢?姑娘,你是高人,绝不会和我们过不去吧!”

  这几句话,果然使得少女微微动容,四下里没有一点声音,数十盏灯笼,静悄悄地照着,姑娘忽然长叹了一声“当啷”一声抛落了手上的剑。

  捕头曹金一上步,叱道:“铐上!”

  少女忽地柳眉一挑道:“且慢!”

  曹金忙站住,嘻嘻一笑道:“怎么?姑娘又反悔了不成?”

  少女杏目圆睁道:“我跟你们走可以,可是你们要想折辱我,我可不答应,我也许一头就撞死在这里…”

  曹金吓了一跳道:“这…姑娘放心,你是女英雄,我们都很敬重你,你放心,我们绝不会亏待你!”

  姑娘低头叹了一声,一双含有泪光的瞳子,向着曹金瞟了一眼,点了点头道:“好吧,官差你贵姓大名?”

  曹金怔了一下,忙抱拳道:“不敢,在下姓曹名金,是本城的三班捕头,套一句俗话说,马勺上的苍蝇混饭吃,姑娘你放心跟我们走,我曹金绝不冒犯你!”

  姑娘点了点头,道:“曹捕头,我有一件事…唉!算了,我跟你们去衙门吧!”

  曹金亲自由一名差役手中,接过了一付手铐,掂了掂分量,知道是双料最重号的,当时窘笑了笑道:“姑娘,这是王法,希望你帮个忙,过会儿我担保给你换一付轻的!”

  少女眸子微合,面上一片凄惨,垂下头不再言语,曹金向一边的秦二风递了个眼色,后者立时拔刀在手,紧随其后,二人走上去,在少女那双纤纤玉手上,加上了铐子。

  “喀嚓!”一声,锁了个结实,曹金这才算一块石头落下地,长长吐了口气,嘿嘿一笑道:“唐姑娘,你真够意思!”

  接着转头对秦二风道:“车备好了没有?我们可不能亏负了人家姑娘!”

  秦二风道:“已经备好,我先借用了客栈里的小油车,姑娘请吧!”

  曹金向着四下一抱拳道:“唐姑娘很赏脸,兄弟们收起,咱们走啦!”

  这时全客栈的客人都惊动了,院子里挤了人,当他们得悉这个姑娘,竟是闹得江宁、苏州城风雨的那个女贼时,一时都惊吓得目瞪口呆,他们绝没有想到,那个所谓的女贼,竟然会是如此一个标致的俏丽佳人,众口纷议,无不啧啧称奇。

  在辘辘的车声中,捕头曹金向垂头无语的少女道:“唐姑娘,请你原谅我们,我们是职责所在,身不由已,你如有什么事,只要不违法,我曹金一定为你做到!”

  秦二风也道:“姑娘你放心,这件官司还有得打呢,你有什么朋友在京里没有?”

  少女摇摇头,冷笑了一声道:“多谢二位关怀,其实生死不足为惜…”

  说到此轻叹了一声,目光望着曹金道:“曹捕头,你如果肯为我带一句话给一个朋友,我就感激不尽了!”

  曹金一拍心口道:“一句话,姑娘你说是谁吧!”

  姑娘脸上立时带出了一片绯红,讷讷地道:“这个人你们一定认识,他姓郭叫郭飞鸿!”

  曹金、秦二风都止不住“啊”了一声,曹金连连点头道:“郭二爷是本城的名人,谁不认识,只是…姑娘你认识他么?”

  少女一张玉脸,变得更红了,她苦笑了笑,点了点头,秦二风立时眯起小眼睛笑道:

  “姑娘这么一说,我明白了,郭二爷是在宝华班逛窑子,结识你的…”

  少女陡地秀眉一挑,秦二风吓得赶忙住口,曹金赔笑道:“我们知道姑娘你入宝华班,不过是掩饰形迹,从来也没接客…郭二爷更是慕名拜访,凭他那种人,也不会去逛窑子,我这兄弟太不会说话,姑娘你可千万别见怪,姑娘你找郭二爷有什么事?不过…他久己不在苏州,现在回来没有也不知道!”

  少女点了点头道:“这个我知道…他如果回来以后,请他到衙门里来见我一面就行了。”

  说到后来,已是珠泪点点滑腮而下,曹金、秦二风见状一时都呆住了,他们倒是没有想到,这姑娘原来对郭飞鸿有着如此真纯的感情,这大大出乎他二人意料。

  曹金诧惑之下,心里由不住暗暗嘀咕道:“好个郭飞鸿,当初我们哥儿们怎么哀求你,怪不得你抓不着贼,原来你和她还有这么回事,这就难怪了。”想着不由暗暗冷笑。

  当时他也深为姑娘纯情所感,就连连点头道:“这点小事算不了什么,我曹某人负责把话传到就是了!”

  秦二风皱了一下眉道:“可是有一件,大姑娘你到底真名字叫什么呀?”

  姑娘咬了一下,过了一会儿,才叹了一声道:“唐霜青!”

  曹金怔了一下,道:“啊,姑娘原来是江湖上人称墨蝴蝶的唐侠女…”

  说着,张了一张嘴,又叹了一声道:“不是我说你,姑娘,以你既得的声望,你真不该做这种事…唉!唉!”

  唐霜青冷冷一笑,未再言语,

  车外有人重重的敲着车篷道:“伙计,到了,停下来吧!”

  闪电手曹金苦笑道:“唐姑娘,请委屈点,让我们锁上你!”

  唐霜青不由一怔道:“不是已经锁上了吗?”

  曹金道:“那是铐子,我们还要给你上链子!”

  说着一抖手,哗啦一声,唐霜青头颈上已多了一条亮光闪闪的链子,事到如今,还有什么话好说的?这位身怀奇技的少女,叹息了一声,站起身来道:“走吧!”

  曹金一只手拉着锁链子,那份喜洋洋的神态简直是不可言状,他推开了车门,只见车外黑了一大片人,灯火辉煌,照耀得如同白昼一般。

  墨蝴蝶唐霜青虽说是平一意称雄,可是她到底是一个年岁不大的女孩子,哪里见过如此阵势,一时吓得面色苍白,后退一步。

  秦二风先跳下车,双手抱拳道:“各位帮个忙,人家是个姑娘家,别尽围着看,拜托、拜托!”

  唐霜青一打量车前,四杆火药抬,还远远地对着自己,她自忖逃走是没有希望,倒也死了这条心,当时跳下车辕,冷笑不语。

  曹金分开了一条路,回头笑道:“姑娘请随我来!”

  唐霜青一言不发,随他前行,在她前后左右,约有十数名亮刀的捕役,紧紧跟随,这时,她内心真有说不出的感慨,想到伤心处,由不住又落下了一些眼泪。

  行行复行行,唐霜青倒没有想到,府衙内地势如此广大,她也不明白,这些人要把她带到什么地方去,反正是带到哪里去哪里!

  在一排低矮的石屋前停了下来,唐霜青见眼前的砖墙上,加有很高的铁丝网,正门入口处悬有四盏红灯,最使她触目惊心的是,在石屋两侧的八个站笼,昏暗的灯光之下,笼内有两个披头散发的灰衣妇人萎然倚立着,看样子离死也不远了。

  唐霜青忽然明白了,这必定是专为收押女犯的“牢房”了,想不到自己竟然也会有这么一天。

  她望着森森的牢房,不兴出了一些畏惧,她想挣开锁链,已见一个身穿黑色衣的肥胖女人,由门内跑出来,老远便向着曹金道:“曹头儿辛苦你了,你把她交给我就没有事了!”

  曹金冷冷一笑道:“吴瑛,这个犯人,你要好好待她,出了错可是你当!”

  秦二风这时走过来,小声的对那婆吴瑛说了几句,就见那胖女人连连点着头,生的面颊上,带出了几丝冷笑。

  她摇摇摆摆的走过来,上下看了唐霜青一阵,点了点头道:“果然是个大美人儿,你姓什么?”

  唐霜青冷冷一笑道:“你何必多问!”

  曹金忙代答道:“她姓唐!”

  婆吴瑛冷冷一笑道:“姓唐的,来到了这个地方,可由不得你再使子,来、来、来,我有个好地方等着你进去!”

  曹金又关照道:“吴瑛,你可不能欺侮她!”

  婆嘻嘻笑道:“放心吧,曹大爷,这是我的事情,你就别管了!”

  说罢由曹金手中接过了链子,向着唐霜青道:“走吧姑娘!”

  曹金和秦二风一来是怕唐霜青逃走,再者也怕婆对她用刑一个不好惹翻了她,更不可收拾,所以二人一直跟进到牢房内。

  秦二风问道:“你要把她关在哪里?”

  吴瑛嘻嘻一笑道:“自然不能把她关在通间大房子里,人家是个干净姑娘,我为她找个好地方!”

  曹金向着唐霜青抱了抱拳道:“姑娘,今天谢谢你帮忙,我们绝不能亏负你,你安心在这里听候府台老爷审问吧,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一切只好认命,这牢房四周,都有严密的防守,姑娘你也就不必再动逃走的念头了,生死有命,你来到了这个地方,啥子也别去想了!”

  唐霜青冷冷一笑道:“你不必再关照我了,我什么都明白!”

  曹金含笑道:“好,姑娘你是明白人,自然不会找我们的麻烦,有什么事你只管找我就是!”那个吴瑛这时上前把唐霜青背上的包袱摘下来,看了看她那一口宝剑,笑道:“这玩艺儿你可不能带着,我都为你收着,有一天官司平了,再还给你。”

  说时,伸手就去摘那口剑,唐霜青陡地柳眉一挑道:“不许你动!”

  婆吓得后退了一步,曹金忙赔笑道:“姑娘你这就外行了,哪有坐牢还带着宝剑的,不是我们不放心你,实在是一旦上面问下来,我们担当不起。姑娘,你再赏个脸吧!”

  说着又干笑了两声,试着伸手摘剑,唐霜青这回没有发作,曹金把宝剑和包袱一并拿起来,笑向唐霜青道:“这两件东西交给我,我负责为你收着,郭二公子回来了,我原份的都交给他,让他为你保存,你看好不好?”

  唐霜青点了点头,不再言语。

  (本书完,请接看续集《天龙地虎》)  wWW.aGuXsw.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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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儿女(萧饮马流花河风雨燕归来翠袖玉环地狱门舂秋笔黑白双娇火孩儿剑气洞彻九重剑仙列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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