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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姑小说网 > 历史小说 > 九尾龟  作者:张春帆 书号:39893  时间:2017/9/8  字数:4628 
上一章   第十三回 汪宏超花钱代审 金汉良拼命吹牛    下一章 ( → )
  且说秋谷回栈之后过了一夜,明一早便会见了刘厚卿,问他银子可曾齐备,厚卿回称:“钞票已经现成。”便在枕头旁一个大皮包内取出一卷钞票,点了数目,双手与秋谷。秋谷收了起来,因见厚卿瘟得利害,觉得他也甚可怜。  厚卿将钞票代了秋谷,又连连致谢秋谷费心。秋谷便想再费一番舌,把刘厚卿劝醒转来,便他不至沉不醒,也算大家认得一场。便邀厚卿到自己房间坐下,将以前劝解方幼惲的几层说话,恳恳切切的功了厚卿一遍。又道:“你道张书玉同你吵闹,是要敲你的竹杠么?他是因为你土头土脑的不甚漂亮,又不肯爽快快的花钱,他心上不愿意你在他院中走动,所以平空把你冷淡起来,好等你从此不来的意思。你想上海堂子还有什么玩头?即如我章秋谷,老于嫖界的人,也要步步留心,不肯一丝大意。凭着你这样一个人,不知嫖界的情形,不懂院中的规矩,平空的走到上海,要去嫖起四大金刚的张书玉来,上海的金刚可是好嫖的么?像你这样没有功架、不肯花钱的客人,他眼睛角里也没有梢着你,你还要想去装呆做傻与他论情。他不糟蹋你,倒糟蹋我么?”  厚卿虽是沉,倒底心上总还明白,听了秋谷这一番议论,把上海堂子的情形,倌人的度,一齐抉发出来,无论再是下愚不移,听了这种切的说话,也不由得骨悚然,通身汗下,便向秋谷道:“秋翁现身说法,真令顽石点头。怪不得方幼惲经你一番劝解,立时收拾归家。我如今回想起来,真真是个痴子,花了多少冤钱不算,还惹出许多气来,岂不是自寻苦吃?我在此间略停数,便也要回到常州,从此看破他们的手段,不再去惹草拈花,省得辜负了秋翁的苦心劝解。”  秋谷起初劝解厚卿之时,还当他未必果能猛省,姑且把他提醒一番。今见厚卿居然言下大悟,心中爽快非常,哈哈大笑道:“果然厚卿兄甚是聪明,一说已经明白。我章秋谷游花柳,到处留情,未免也惹下了许多风孽障。如今仗着这广长妙舌,居然劝得你们勒马回头,也是我一生快心之举了。”厚卿听了,感激万分,想秋谷这样的人,侠骨柔肠,真是世间难得,着实谢了几声。秋谷连忙止住,又说了几句闲话,拱手别了厚卿,便到别处寻人去了。天有正午,方才到栈,吃过了饭,想着厚卿的钞票还在身边尚未出,本来想去问树的信,就到新清和张书玉院中来。  出了栈房,信步慢慢的行走。新清和离吉升栈本来甚近,不用坐车。正走到大新街口,忽见对面一乘光彩辉煌的轿子,三个轿夫都着绉纱紧身小袄,绉纱兜裆马,抬着轿子飞一般的直撞过来。那轿子是用翠洋蓝大呢做了四围的轿衣,通身用白绒线绣着折枝梅竹,中间还镶嵌着水钻,光华夺目。轿子四角边结着四个湖色苏,两旁玻璃也衬着绣花软帘,垂着湖色绉纱黑线酒花的遮,瘦瘦的一付杭州香藤轿杠,杠上前后也结着四个小小的彩球。那轿子四周更用白铜打就的各折枝花样,钉在轿上,耀眼争光,收拾得十分精致。秋谷暗想:好一乘讲究的轿子,谅来是什么红倌人坐的了,但是天气刚刚过午,为何出这样的早堂差?正在暗想,那乘轿子抬得飞快,已是擦肩过来。秋谷要看轿内坐的倌人面貌如何,便住了脚步,仔细往轿内看时,那知不是倌人,竟是坐的一个男子,扶手板也没有,端端正正的坐在轿中。秋谷大为诧异,看那男人时,穿着玄外国缎马褂,鼻架金丝眼镜,衣裳甚是华丽,帽子上还钉着一块披霞,面上却面烟,青生生的甚是难看。獐头鼠目,缩头拱肩坐在轿中,眼睛四围转,得意洋洋的神气。秋谷见了这副怪状,忍不住哈哈大笑,心想:天下真有如此寿头码子,真是可笑!轿子刚刚过去,忽听得轿中那人叫了一声:“秋谷兄几时来的?”秋谷不及回答,轿子已折到四马路去了,秋谷听了他的声音,方才想起原来是这个人。  看官,你道这人是谁?原来是常州有名的冤桶瘟生,姓金,号汉良,是个乌的儿子。本不姓金,他父亲叫金幼川,因为自家无子,就把这乌的儿子抱养成人,便顶姓了金,承受了这金幼川的一分家产。  这金幼川也不是好好出身,本来一贫如洗,在一个徽州汪家管管帐目。可巧这汪家同一个姓申的举人争夺地基,大家告状,地方官判断不来,姓申的就赶到省中,在臬台衙门告了一状。臬台准了状词,提审起来。汪家虽有家财,却是向来胆小,极是怕见官员,又为自己没有功名,恐怕上堂出丑,便害怕起来,要叫这管帐的去顶名冒审。金幼川那里肯去,汪家急了,便许他若肯替代上堂,无论吃苦与不吃苦,总送他一万银子。这金幼川虽然怕打,却是漆黑的眼睛见了白花花的银子,由不得就答应了,跟着差人到了苏州。  不多两天,臬台挂牌提审,先问了原告的口供,再传被告上来。金幼川仗着胆子上堂跪下,臬台把他看了一看,用旗鼓在公案上一拍,问道:“你可就是汪宏超么?”金幼川战抖抖的答应了一声:“监生正是。”臬台又问道:“你这监生是在那一案报捐的,折几成,可曾领到部照?从实进上来。”两旁吏役齐齐的吆喝一声。金幼川原不曾捐过监生,只道监生是个微末的功名,臬台不致追问,不料臬台认真盘驳起来,他如何回答得出?又被两旁差役喊了一声堂威,愈加慌得六神无主,竟说不出什么来。臬台又拍着惊堂道:“讲!”堂人役又喊了一声,把个金幼川吓得呆了,一句话也挣不出来。臬台大怒道:“怎么本司问你的话,你竟不回答?好大胆的奴才,掌嘴!”值刑皂隶轰然答应一声,赶上几个人来,不由分说,把金幼川拿住,一个捺住他的肩头,一个扳着他的脸面,把个嘴巴放得平平的。金幼川听得臬台叫打,已是魂飞天外,魄散九霄,就要喊也喊不出了。早被差役取过皮掌,照着金幼川的嘴巴,一五一十的打了四十,方才放他起来。那臬台堂上的刑法十分利害,这四十个嘴巴,直打得金幼川肿了半边的面孔,就如猴儿股一般,牙齿也打了两个下来,口里出鲜血,只把他打得昏天黑地,连他自己的生年月都一齐忘了,那里还说得出什么话来?臬台又拍案喝道:“看你这般光景,你这功名料想不是真的,本司也没有多大的工夫同你追究,只问你争夺基地的案情,你这欺贫倚富的奴才,为什么去争夺人家的基地?在本司这里好好的供上来,若有一字支吾,你可知道本司的刑法?”  金幼川被他打得昏了,也听不出臬台问的什么话来,只连连磕头道:“监生冤枉,求大公祖明镜高悬。”臬台冷笑道:“还敢自称监生?左右与我结实再打!”金幼川急了,连碰响头道:“总是小人该死,求大人开恩。”臬台冷笑一声,又道:“本司看你这个样子,就不是安分良民,那强占人家的地方,自然也是有的,你还敢在本司这里称冤道屈么?”只这兜头一盖,把金幼川盖住了,不敢开口。臬台喝道:“快快的供上来!”金幼川只吓得心中跳,又不敢再叫冤屈。臬台见他并不开口,发起火来,大声喝道:“我把你这放肆的奴才,你在本司堂上,尚敢如此支吾,你平的倚富欺人,可想而知的了。”一片声叫看大板伺候,皂隶吆喝一声,便要来揪金幼川下去。金幼川着了急,高声叫道:“求大人开恩饶打,小的愿招。”臬台吩咐不要动手,等他实供。金幼川无奈,只得胡乱招了几句”不合恃富欺贫,谋占基地是实。”招房录了口供,叫他自家画供,呈上。臬台看了一遍,冷笑道:“本该把你这奴才重重惩办,以儆将来,姑念你在本司这里从实供招,饶你一顿板子,回去好生改过,学做良民,若再有什么案情犯到本司这里,哼哼,那里莫怪本司就不是这样的办法了,下去!”值堂的听臬台叫他下去,齐声吆喝。金幼川只得磕了几个头,走了下来,又羞又气。这里臬台又传了原告上来,将基地断归原告,叫他当堂具领,就此退堂。  原来这臬台也是寒士,科第出身。从前未遇之时,着实被本乡的富户欺凌讪笑,所以做官之后,存了一个偏心:凡是穷人与富户打到官司,到他台下,一定要偏袒穷人。金幼川哪里知道,冒冒失失的顶了汪宏超的名字上去,吃了这一场大亏。当下出了衙门,又羞又气,连夜回到常州。汪家见他果然吃苦,免不得要抚慰他一番,又当真给了他一万银子。这金幼川甚有心计,把这银子同人合股开了一家钱庄,自己辞了汪家出来,就在钱庄管事。不多几年,竟被他盘了一倍出来。  金幼川有了银子,就要摆起臭架子来,家里用了两个使的老妈子,买了两个丫头,叫他自己是老爷,老婆是太太,儿子是少爷。把这过继的儿子十分钟爱,延师教读,要想替他光大门闾。无奈这金汉良心地极是糊涂,资质更加愚鲁,整整的念了十五年书,连个之乎者也的虚字,也不曾掉得连牵。这先生明欺金幼川是个外行,不知黑白,对着他反称赞他令郎的学问。金幼川本来腹草包,那里懂得什么学问,连先生都赞起他的儿子来,可想自家儿子的本事,是大到极处的了。就把他欢喜得手舞足蹈,无可不可,以为儿子指就是大官,自己就是现现成成的一位老封君了,便拼命的把儿子恭维起来。他这令郎本是奴的儿子,自然就带些祖父家风,虽然别的事情一样不会,却偏偏生就一副说大话、吹牛的本领,凭你无影无踪的事,他偏会说得确实非常,有凭有据。至于生的卑鄙,行为的刻薄,便是他的本,在下也没有这些闲力来一桩一件的形容他。  只说这金幼川巴结了儿子十年,指望自己好做封君,享受他儿子的福气,不料他年纪已高,等他不及,一病死了。金幼川病死之后,他儿子非但不知哀痛,倒反高兴起来,把金幼川辛苦积来的家产随意花销。鸦片烟瘾甚大,每二两几钱。同的一班朋友,都是不三不四的人,帮闲蔑片,都跟着他吃喝。正经朋友的面上,却是一文不肯花费,吝啬异常,所以人人都赶着他叫”瘟生冤桶”他家产虽然不多,却最喜人赞他有钱,夸他豪富。他自己也一天到晚摇摇摆摆的只在街上闲闯,摆着不三不四的架子,打着半南半北的京腔,好像真是世家公子、百万财翁一般。  那一年联军进京,开了捐例,秦晋顺直甚是便宜。他忽然发起官兴来,到处托人替他捐了一个试用知县,加了三班银两,分发直隶。他捐了这个官十分高兴,登时就戴起水晶顶子,拖着一条花翎,每逢城内有什么婚丧喜事,他无论向来认得认不得,一概到场,为的是好摇摆他晶顶花翎的架子。也有几个通品乡绅,见他那种不中款式的样儿甚是可笑,便问他这五品顶戴可是知县上的加衔?他就大声答道:“兄弟这个顶戴,是五年之前山东开黄河口子,抚台奏保兄弟的虚衔。兄弟这个知县倒是在这五品顶戴上加捐的,所以他们这一班新捐知县的人,谁也没有兄弟这个面子。”那问的人几乎笑了出来,知道他是个初出茅庐的人,不好意思同他辨论,只好走了开去,告诉别人,个个把他当作笑谈。他却意气昂昂,毫不为怪。只是他笔下虽然不通,他却自道是个通品,说起话来,口之乎者也的牵文掉宇,人家都不懂他说的什么。  适值联军已经退出北京,皇上回銮之后,举行乡试,恩科、正科并在一起,那中的额子就有二百余名。他又发了一个奇想,又要想去中起举人来。他本来底子是个监生,现在虽然捐了功名,尚未到省,照例可以入场。金汉良就在本县起了一角送考文书,结了几个同伴径往南京而来,在文德轿左近租了两间房屋住下。转瞬已是七月廿七,便要进场录遗。这金汉良穿了一身簇新的实地纱袍褂,浑身挂着玉器”叮玲当琅”的,又扣着平金的眼镜袋同扇袋,背后飘着两对荷包,而且挂着大长的忠孝带,头上戴着簇新的凉帽,翡翠翎管,拖着上好的花翎,挤进贡院,累得头大汗。原来学院录遗,也有大员子弟的官卷,也有已经捐过功名的官监,照例多要带着顶戴入场,但都是随身衣服,头上带顶帽子,脚下穿双靴子,从没有像金汉良这样全身披挂的,好似进士谢恩、大员升见一般,大家多望着他好笑。正是:  傀儡登台,真个官场如戏;沐猴冠服,果然嫖界新闻。  不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代。  wWW.aGuXsw.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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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子居词话全宋词全唐文历代游记选千年修仙记玉娇梨百花野史风流悟八段锦东游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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